被困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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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薄缓缓走进他和她的喜房,看着那张大大的喜床发呆,她被劫的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这张大床上缠绵过,还在这房内的浴桶里嬉戏过……

    他们才刚刚新婚,当时还是回门之日……她才刚刚答应绝不跟第二个男人共用早膳,她才刚刚求他暂缓受孕,甚至还未来得及找太医开方子,竟因自己的一时大意,将她弄丢!

    双手攥起,凤目迸射杀气,司徒意!

    转身出了喜房,命人锁上,清君回来之前,这房间,他再不会踏入一步。

    何清君清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在被五花大绑地裹在麻袋里,似乎麻袋上面和四周都有东西,将她挤成一条鱼干了,动弹不得不说,还他姥姥的喘不上气来,要问为什么她成了鱼干,还喘不上气来,她泪流满面,她想这麻袋大概是装过干鱼的,年久未洗,所以又腥又臭……呃,或许是周围的麻袋里装臭鱼的,真的好腥好臭!

    想稍微动动手指,悲惨发现,原来自己不止是被挤成鱼干,这还被点了穴道!张口骂人,泪奔,哑穴也被点了!要不要这么悲惨!

    呃,幸好耳朵还好用,听见吱吱地老牛拉车的声音啧啧,这待遇!好歹她现在也当了三天的嫡王妃了,这身价……竟然被当成臭鱼装进麻袋丢到牛车上!牛车就牛车吧,咱要求不高,就算是被劫持,好歹也是个王妃,至少别装在这种又腥又臭的麻袋,这不是跟乞丐一个待遇嘛!

    暗自运劲,打算试试能不能冲开穴道,发现根本聚不起真力,这迷香的药效也忒厉害了吧,到现在还未散去?

    好吧,其实有可能是人家给她持续喂迷香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许更久?不然为何她内急得要命!可是这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总不能如婴孩般随便解决在裤子里吧?

    内急这种事,是越想它就越急,急!真得很急!额上渗出层层细汗,这算什么,她会不会成为南宛开国以为第一个被尿憋死的王妃?

    牛车颠簸着,缓慢地行着,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何清君不打算憋了,尿裤子就尿裤子吧,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这话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她还要活着回去与令狐薄生娃儿呢,岂能被尿憋死,反正现在她已经浑身臭哄哄的……

    她努力下着决心,可是意识还控制着小腹……

    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停车。”

    牛车停了下来。

    何清君一怔,这老者的声音熟悉啊!让她忍不住暴粗口了,你大爷的,竟然是被刘匀松给劫了。

    两人跳下牛车,落地声极轻盈。何清君苦笑,原来还有一位高手在啊!

    刘匀松道:“终于逃出来了,咱们在前面镇子上找间客栈休息一下。”

    “好,先把那个薄王妃放出来透透气罢。时间久了别憋死。”

    何清君心里再一次泪奔,是司徒意这二爷!算你还有点良心,没白爱令狐薄一场。

    “你先去前面镇子上买几套干净成衣,给这个姓何的,也买一套。”刘匀松道。

    “嗯。”司徒意的脚步声走远。

    接着听到搬动麻袋的声音,顷刻后,她闻到新鲜空气的味道,贪婪地用力吸着。然后感觉自己所在的麻袋被提起来,被粗鲁丢在地上,原本就浑身酸痛的身子登时被摔得更痛,最严重的是,被他这么一丢,险些令她小腹崩不住,决堤而出……

    她咬牙,再咬牙,刘匀松!早晚有一天,她非双倍讨回来不可!

    额头上直冒冷汗,算了,先不管以后,先管现在吧,绝不能在这个老头子面前丢了脸!

    刘匀松打开麻袋,她露出头来,急着道:“我要解手!”她情急之下,竟忘记被了穴道。岂知还真被她叫出了声音。随即想起,原本哑穴就最浅,最容易被冲开。

    只是她这一出声音,刘匀松立时便会知道她内力开始恢复,必会重新为她补上几指,想逃是无望了!

    可是为了不被尿憋死,哪还管以后的路程啊。

    刘匀松鄙视地冷笑一声:“女人就是事多!”当即伸指解了她的穴道,从牛车上取了条长长的绳子在她脖子上套了个活扣,绳子两端都在他手里,这才解了她身上的绳子,道:“前面有处矮木丛,过去解决。”

    何清君先活动了一下筋骨,是是是,女人事多,你们男人就不用小解!哪你们算什么,自产自消化?这才慢慢站起,双腿很虚,可是不能不走,匆匆走了两步,才悲惨发现,这个刘匀松,真够缺德,绳子用活扣拴在她脖子上,他扯着绳子姥姥的,这跟溜狗有什么区别!阿弥陀佛,不要怪她又暴粗口,这个刘匀松实在是太缺德了,该骂!

    只是太过内急,她已经顾得太多,溜狗就溜狗吧,反正她此刻就活得跟狗一样没尊严,他日讨回来便是。

    她快步跑到灌木丛后边,就地小解,也顾不上刘匀松听不听到,反正尴尬的不是她一个人。

    解决完这件人生大事,她幸福地整好衣服,扯扯脖子上的绳子,另一头传来刘匀松的声音:“不要命就逃逃试试。”

    何清君囧了,白了他一眼,这种活扣套在脖子子上,他倒逃一个给她试试,越跑越紧,保证比上吊还精彩!当她是傻子吗?

    何清君被他牵着,对,就是被他像狗一样牵着,她何清君这一生都没这么卑微过,虽然不是薄王妃之前也没见得多高贵,可至少她现在做了三天薄王妃,咳咳……

    不过这像狗一样被拴着虽然没什么尊严,但起码可以四肢活动自由,一回到牛车旁,连这待遇也没有了,刘匀松伸指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将她丢在牛车边上。

    又过了大约两盏茶的时候,司徒意抱着一包衣服回来,和刘匀松先换下了身上腥哄哄破烂的渔贩衣服。

    司徒意拿了一套女式衣服放在何清君面前,笑了笑:“何姑娘,委屈你了,换下来吧。”

    何清君看着那套素色衣服,不起眼,不引人注目,笑咪咪地道:“二夫人……呃,二爷,既然你都是令狐薄的人了,我们也不用不分你我,服侍正妃,也是你的责任,便过来给我更衣吧。”

    司徒意眼角抽了抽,这丫头有没有被绑架的自觉啊,就算不怕,也万不该这般风轻云淡,不当回事,她是被绑了,被绑了!

    司徒意看向刘匀松:“怎么办?”

    刘匀松复又将绳子打了个活扣套到何清君脖子上,解开她的穴道,指指那丛灌木。何清君淡定的取了那套衣服,被他拴着走到灌木丛后换上,然后偷偷在原来那件脏衣服袖上悄悄撒一小幅,藏于怀里。

    刘匀松再一次将她从灌木丛牵回过,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对司徒意道:“将所以换下的衣服全部烧掉。”

    司徒意那细长眸子横扫他一眼道:“本公子可不是你的手下,你说话再这样不客气,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刘匀松冷哼一声,也不恼,自己去灌木后捡了何清君的衣服,连同他们两人换下的衣服丢在一起,取了火折,将衣服点着,一直等完全烧成灰烬才离开。

    司徒意又从那个盛衣服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普通的女式兔毛带帽大氅,披在何清君身上,为她系上带子,将大帽子拉上她的头,帽子几乎遮住她半边脸,根本看不出她的模样。

    刘匀松冷笑讥道:“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司徒意轻蔑地看他一眼道:“你果然是老了,像你那样动不动便将她五花大绑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再说,这花的都是我的银子,本公子愿意将她如何打扮就如何打扮!”

    然后笑着对何清君道:“何姑娘,咱们打个商量,本公子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他日若你有幸被令狐薄救出,别忘记替本公子跟他说句好话。令狐薄那人可不是好惹的。”

    何清君只觉额上落下一滴冷汗,这个司徒意一面惹令狐薄,一面又在她面前唱着戏,实在是没脸没皮到极点,难道江湖的绝顶高手就没个正常的吗?

    刘匀松不客气地道:“你以为她还能逃得出去,便是令狐薄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如何,只要她再改嫁了旁人,我倒要瞧瞧令狐薄还要她不要她?”

    这下何清君是彻底无语了,这个刘匀松想让她改嫁给谁?他么?司徒意也吃惊不小,上下打量着刘匀松,忍不住嘲讽道:“人老色心不老,你若是这样,本公子即刻放她离开!那琴我也不要了。”

    刘匀松老眼瞪着司徒意,怒骂:“你这龌龊小子,老夫岂能干出那样的事?”

    司徒意闻言松了口气,还好,幸亏不是,否则,他的琴就没了。

    何清君也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二爷,你多想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师伯,岂能那般龌龊?”

    听到司徒意提到琴,何清君明白了,这司徒意素来爱琴和宝剑,刘匀松必是以名琴相诱,才得到这个么厉害帮手。好在司徒意人性未泯,还存着几分善心,想来她这一路上不会太辛苦,至少不用担心清白。

    司徒意惊讶地望向刘匀松,眼里鄙视之意更浓:“原来你还是她的师伯,竟然做出这等卑鄙之事,世上少有。”

    刘匀松反唇相讥:“这里面有也你的一份功劳。”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反悔!”司徒意跳脚怒道。

    “反悔便反悔,我倒要瞧瞧令狐薄会不会放过你。”

    “本公子将她送回去,他又能将我如何?”

    “你打得过老夫再说!”

    这两个同盟人,片刻间翻脸,继而兵刃相见,大打出手。

    虽然何清君知道两人不会因为言语不和就当真打得一拍两散,但看着他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还是忍不住暗喜,打吧打吧,就当让她看了场精彩猴戏,这年头,能见到这样两位高手的精彩拆招也是不容易的。

    她暗运着气,那迷香的药劲已经渐渐散去,内力已回来大半,只需半柱香的时间,她便可冲开穴道逃掉。

    那两个疯子拆了百余招,忽然收手,刘匀松道:“你当真要跟老夫翻脸?”

    司徒意想起那把梦寐以求的魔琴,看了看何清君,犹豫了片刻,收起长剑,冷哼一声:“若教我知道你将何清君改嫁给任何人,我必会亲自动手杀了那人和你。”

    何清君原本正在沮丧两人突然停战,穴道终是没冲开,听到司徒意的话,不由得朝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她不恨他帮刘匀松劫了自己,人都是这样,若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人都有所图,只怪她不够强大不够警惕。

    刘匀松不语,还剑于鞘,解开何清君的穴道,右手扣住她左腕命脉,冷冷道:“走。”何清君被他扣住命门,只能苦笑一声,任他摆布,司徒意跟随其后。

    不多时,便进了小镇,住进客栈。那两人自己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却轮流看着她,洗澡当然没有她的份,谁叫她是人家的俘掳来着?

    何清君趁着司徒意看着她之时,要求去茅厕方便,司徒意解了她的穴道,扣着她的命门将她送到茅厕外,然后才松手,示意她进去。

    何清君若无其事进了茅厕,取了适才撕下的那副狐毛锦衣的袖子,从缝合处撕开,然后取了头上的一支簪子,咬牙在右手食指上扎了一下,食指上顿时冒出细细的血珠,在那副浅粉色袖子上写下“被天晋国刘匀松劫走”几字,然后在下方写道:持此袖至薄王府得赏银两千两,将此袖丢弃者,他日回府必灭九族。署名薄王妃。

    然后手指上的血迹在袖子边上擦干净,她取了发间先前那支不起眼的金簪,折下细尖一端,将那副袖子展开,以簪子一端将袖子固定在茅厕的墙壁上。

    虽然这样做希望不大,却也只是她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想,若再早几日她被劫走,此法定然完全不管用,但是她与令狐薄刚刚大婚,婚礼的盛大几乎可与皇上的大婚相媲美,京城内外非常轰动,南宛上下无人不知他们的摄政王跟一个下堂妇成了婚,她想此法或许能有些作用,说不定便有人为赏银或对摄政王有所求当真会持袖去薄王府。

    她想刚刚大婚的的薄王妃突然被劫,以令狐薄的性子,必会翻天覆地到处找她,这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此事,所以她对这血袖抱的侥幸心里却非常大。

    她深吸一口气,若她知道此袖被人丢弃,虽然不能当真诛灭那人九族,但事后,她必会将那无良善之人好好教训一顿。

    做好这一切,她走出茅厕。司徒意倚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似笑非笑地道:“何姑娘真能磨蹭。”

    何清君瞪他一眼道:“女子如厕沐浴原就比男人慢,能跟男人相比吗?哼,你们倒是都沐浴清爽了,可怜我一个女子身上还有一股隐隐地腥臭味……唉!”

    司徒意一窒,这个何清君怎地能说出这般令人尴尬的话,又是个下堂女子,令狐薄倒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何清君心下却暗叹可惜,司徒意此时距她有数丈,她内功恢复得也差不多了,若是她轻功够高,此时倒是逃跑的好时机,可惜,她见过司徒意的轻功,与令狐薄不相上下,她若是贸然逃,片刻便会让他追上,只怕往后的路程,司徒意必会对她严加防守,再不会从侠义一道上坦护她。

    司徒意走过来扣住她的手腕,顿时两人便如情侣般相携进屋。

    半夜,何清君又忐忑不安地去了趟茅厕,只见那副袖子已经不在,但是那半截簪尖却被扔在地上。她心下一跳,难道袖子被刘匀松或司徒意取走了?但是客栈的茅厕素来都是男女分开的,难不成刘匀松他们竟不顾男女之别偷偷进来拿走那袖子?可是两人似乎并无异样……难道真有人冒着灭九族的危险将袖子丢掉?若是有人将袖子取了去交去薄王府,没道理将那半截金簪丢掉,毕竟那是金子,值好几两银子呢。

    思前想后,决定不再纠结了,毕竟当时想此方法也是没有办法,本就希望不大,存着侥幸而已。

    次日,刘匀松和司徒意带她出了客栈,将她挟上马车,然后直接点了穴道捆绑起来,丢在车厢内的小榻上,刘匀松驾车,司徒意坐在车厢内看管何清君。

    马车一路疾奔,将何清君颠簸得肠子都抖成一团,差点将隔夜饭一并吐在车上,忍啊忍,终于一个忍不住:“哇”地一声,隔夜饭终于尽数吐出,那味儿啊,把司徒意恶心得不行,忙打开门大叫:“停车!”

    刘匀松勒马停车,回头问道:“何事?”

    司徒意顾不得说话,跳下车弯腰开始狂吐。

    刘匀松疑惑地看着他半晌,直到他将早饭隔夜饭全部吐光,取了汗巾擦了嘴和手,才问:“你怎么了?”

    司徒意道:“没什么,肠胃有些不舒服,这马车太颠了,坐车不如赶车,你到里面去看着,我来驾车。”

    刘匀松没意见,对他来说,谁赶车谁看人都无所谓,只要能将何清君带回天晋便是。当即将马鞭丢在一侧,弯腰进了车厢,一进去便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腐味儿,寻着那味看去,只见自小榻至地板上,淋淋老长一团呕吐物,不由得心下一阵反胃,转身冲出车厢,扶着车厢便大吐起来。

    司徒意得意的站在另一侧笑着,没道理只教他一个人反胃呕吐,这刘匀松太过小气,买辆马车还买辆这般差的,颠得他屁股都快成三瓣,不要问他为何旁人颠成四瓣,他偏要颠成三瓣,因为他是司徒意,武功盖世,岂能同别人一般不经颠?

    何清君闻着自己吐得味儿,也觉得恶心之极,可是真没办法,谁教这破马车忒颠簸,赶得又快,她又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小榻上,若是让她坐着,也不致于这么快就吐出来,想想还是令狐薄的马车舒服。唉,奢侈容易,再简朴便难了,阿弥陀佛,令狐薄,你的罪过太大了!

    但听到两人先后跑出车厢去大吐特吐,心里竟觉得舒爽之极,虽然跟他们绝不能有福同享,但好歹同坐一车,理应有难同当……大家都吐了吧。

    外面传来刘匀松和司徒意的对话声:“司徒意,你是故意的。”

    “哦,这怪不得我,确实是马车太破,莫说她一个姑娘家要吐,连本公子也想吐!”

    “马车哪有不颠的?”

    “错!你给本公子银子,不用多,只需两百两,我定给你买一辆不颠的马车。”

    “两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司徒意悠闲地道:“你为天晋卖命这么多年,连辆好马车都舍不得买?两百两都看在眼里……”

    “……”

    “要不,你去收拾她吐的东西,反正本公子是绝对不做的。”

    “……”

    刘匀松咬牙掏了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司徒意大笑着接过银票,飞纵而去。

    何清君在车厢内笑得快抽了气,这两大高手当真好笑,若她是他们,偏不去买新马车,就放开她让她自己收拾,男人在这方面究竟是粗线条啊。

    不过这个刘匀松不知是因那两百两银子正在外面抚心皱眉,还是故意想惩罚她,竟不将她提出马车,让她在充满酸腐味道的车厢里,整整折磨了近半个时辰,才听到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不多时,马车在旁边停下,听到司徒意哈哈大笑道:“瞧,这才叫马车,坐上这辆马车,你瞧她还吐不吐。”

    刘匀松似乎哼了一声,便上了马车,司徒意笑着跳上这辆破马车将她抱起:“本公子不似那老头子那般粗鲁,将你当货物般提来提去。”

    何清君翻个白眼,懒得理他。换了新马车,果然舒服多了,虽比不上令狐薄的马车,却再不用颠得她腹内翻江倒海。

    何清君就这样被捆绑着在马车上度过了二十余天,然后有一日她被送上马车的同时,又被下了迷香,失去意识之前,她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刘匀松,你姥姥的!”只是不知道这句话她骂出声了没有。

    再度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华丽大床上,房间摆设布置极为奢华,床旁的香炉里淡淡的熏香袅袅升起,屋内飘着淡淡幽香,屋子中央烧着一只大大的火盆这回待遇不错啊,有点王妃阶下囚的感觉。

    她手臂撑在床上,心下纳闷之极,这是哪里?暗中运气,还好内力无损,正要下床,却发现左脚踝有些异样,掀开棉被看向自己的左脚,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个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竟在她脚踝锁了一条长长的铁镣,她的目光顺着那条铁镣瞧去,终止于门旁的墙壁内呃,既然禁固着她,却又为何给她一间豪华的房屋?实在令人费解。

    她双手捏住脚踝上的锁镣,催动内力,试图拧断它,却发现根本徒劳无功,这是条玄铁镣铐,除非用残雪剑配合极高的内力才能将它斩断,她摸摸下巴,看看自己身上的锦衣,不由得一笑,瞧着这人如此大手笔,豪华房间加豪华镣铐,似乎相当看重她啊,嘿嘿,至少比先前在路上那二十余天的待遇高多了,岂止是高,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正在百无聊赖地自娱自乐着,忽听一阵细碎脚步声走进来,她转头瞧着门口,只见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手里端着食盘。

    那小姑娘见她坐在床上,忙道:“青主儿醒来了?奴婢梅草,是伺候你的婢女,刘老爷说,你这个时辰必会醒来,所以奴婢便去小厨房熬了点肉粥给你暖胃。”边说边将食盘放在桌上,然后走向她,将床旁一双绣工极佳的靴子放在床边,单膝跪下:“请青主儿伸脚,奴婢给你穿鞋。”

    何清君瞅她:“慢着慢着,小姑娘,我问你,你叫我什么,青主儿?”

    梅草低眉顺目,非常恭顺:“是,青主儿。”

    何清君秀眉皱成一条线,青主儿?怎么听着这般像四王府的婢女称呼余美人?难道她现在成了谁家的小妾?

    “我问你,什么青主儿?谁的主儿?这是谁的府上?”

    梅草惊讶望她:“青主儿竟然不知道吗?能做了这府上的主子,哪个不欢天喜地的,刘老爷说你是欢喜的晕过去了,让奴婢好生照顾着。”

    何清君抚额头痛,刘匀松,你真是个人渣,难怪师娘宁愿选择败家的师父,绝不选择他,她不得不佩服师娘选得好选得妙,妙得呱呱叫!

    “我问你,这是谁的府上,不是刘匀松的吧?”

    梅草那双略带稚气的秀目睁大:“青主儿,你怎么能说是刘老爷的府上,难道你连自己的夫君都不认识了吗?”

    何清君“哦”了一声:“恕我眼拙,还真不认识,我只认识令狐薄。”苍天啊,她嫁过人下过堂,又再嫁了一次,已经足够了满足了,实在不必再嫁第三次,话说她几时又嫁了一次?就算月老厚待她,给她再牵了一条红线,可是至少跟她打个招呼商议一下,实在不行托个梦告知一下也好。

    梅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令狐薄是谁?不认识,青主儿,刘老爷说你身体欠佳,有臆想症,发作起来易伤人,可是太子又喜欢你,只好将你先锁起,没想到你听到太子封你为青主儿时,你便欢喜得晕了。”

    意想症?何清君心下狂叫苍天大地,你个无德晋望之,竟然是你啊!他几时喜欢过她,她又几时被晋望之封为青主儿了?

    “你叫什么来着?”

    “梅草。”

    没草?何清君笑咪咪地问:“如此说来,这是你们太子晋望之的太子府?”

    梅草点头,又赶紧道:“太子名讳不能乱叫的,青主儿还是小心些好。”

    何清君笑了一声,伸脚穿鞋,却见那个梅草竟抢了她的脚过去:“奴婢给你穿鞋。”

    何清君顿时嘴角一抽,那不是手,是脚啊,这婢女挺有意思:“我自己能穿……你从前伺候的是哪个主子?”竟被调教成这般体贴……卑微。

    梅草一怔,笑道:“奴婢过来之前,是伺候太子妃的。”

    “太子妃?可是南雪莹?”何清君惊问。

    梅草伸指竖在嘴前,轻嘘一声:“太子妃的名讳也不能乱叫,小心受罚。”

    何清君失笑,太子妃南雪莹,她怎么忘记南雪莹这位婉和公主了,当真是冤家路窄,如今被困在这太子府,还不被太子妃小鞋换着穿?

    她发怔间,梅草竟已将她的靴子穿好,她看了眼道:“梅草,以后穿鞋这种事就不必伺候了,我自己能穿。”

    梅草还欲说话,何清君打断道:“就这么定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给我打盆水来,我要净手。”见梅草出房,她深吸一口气,晋望之曾在令狐薄面前起誓,会保她周全,她想,虽然被劫是因为吴山银矿,有晋望之在,至少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也不能把希望都寄在他身上,他是个太子,就算有誓言在前,在朝中压力和自身利益下,也保不了她几天。

    不一会儿,梅草端着一盆温热水进屋,放在铜盆架上:“请青主儿净手。”

    何清君走至铜盆架旁净手擦拭后,拖着镣铐坐在桌旁,道:“过会儿给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梅草将肉粥轻轻放在她面前:“青主儿,请用。”

    何清君也当真饿极了,片刻就将那碗肉粥喝完,抬头,瞧见梅草似乎十分惊讶:“怎么?惊讶我吃得多还是惊讶我吃得不够淑女。”

    梅草忙即低头跪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何清君倒是惊讶了,她只不过随口问一句,怎地竟把吓成这般?她摸摸脸,难道她脸上的表情很凶狠?她看了梅草一眼,道:“我没吃饱,再端一碗粥给我。”

    梅草愣了片刻,赶忙起来,道:“奴婢这就去。”一路小跑着出去。

    何清君摸摸下巴,笑了一声,看来南雪莹很会调教婢女呢。

    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便拖着长长镣铐费劲的泡了个热水澡,将身上那股腥臭之味洗干净。

    梅草为她准备了一套素色锦衣,笑道:“青主儿,你的衣服都是太子亲自为你挑的,是府里唯一有此殊荣的主子呢,便连太子妃,也未有此尊荣。”

    何清君囧住,殊荣……晋望之在搞什么鬼把戏?想用温情奢华收买她?她是沉溺荣华富贵的人吗,真当她是那么容易收买的虚荣女子?

    不过,因为她脚戴镣,穿裤子极不方便,于是边出现了一位粗壮的中年女子,她脸上一丝笑容没有,让她坐在床上:“青主儿,奴婢必须得先点了你的穴道,才能打开镣铐。”

    何清君也只能没意见,谁叫她现在被人家铐着呢,她微笑点头,心下却想,从今日起,她必每日沐浴更衣,一天换两套衣服,让她不停出来开锁,非烦死她不可。

    那中年女子出手极快,点了她的穴道,然后取了钥匙打开镣铐,让梅草为她套上右腿的裤脚。

    再然后,那中年女子重新锁上镣铐,解开她的穴道,面无表情地消失。

    “梅草,她是谁,好像极厉害的样子。”

    “奴婢不知,是刘师父派过来的,听说……”梅草目光闪烁,急忙改口:“奴婢只知,刘师傅叫文二嫂,她从来不笑的,连太子都对她非常客气,好像武功挺厉害。”

    何清君再未追问,这个梅草定是知道文二嫂的身份,只是不便跟她说而已。文二嫂,她瞧着该叫她武二嫂,那脸啊就跟她欠了她二百银子未还似的,从她出手点穴的力道来看,她的武功确实不弱,跟锦杀楼的杀手有一拼。

    何清君悠闲、奢侈又百无聊赖地在这个豪华大房间内过了两天,不止一次的感叹,这种奢华无聊的生活当真可以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尤其像她这种飘泊江湖多年、杀人如麻的女子,更容易被消磨了斗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只想这般混吃等死一辈子算了。

    她趴在火盆旁的桌子上换个姿势,轻叹,这个晋望之真奸诈,给她安排了一个豪华的大鸟笼,将她当成一只金丝雀儿养,他这主人却不露面……想到此处,她囧了,自从她被劫离开令狐薄,好像一直就没人当她一个人,先是被当成像臭鱼干,继而被人像狗儿一般拴着,再就被当成货物一样捆着,如今似乎一下跃了数个层次,变得高级起来,却变成只被铐着脚的金丝雀……

    想到令狐薄,她强作坚强的心不由得一抽,从前与他朝夕相对,并不觉得如何,只觉得对他越来越依赖而已,可是自从分别后,才知道他在她心里的重量远远超过她的想像,对他的爱,一点不少于当年对白逸扬的爱,甚至更多!只要一想起他,便如有一只蜷缩的刺猬重重地在她心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痛得她不敢呼吸,眼角发酸,原来她也是会害相思的……以致于她再也不敢想起他,便想一些有的没的无聊事来占据脑子。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梅草进来道:“青主儿,眉侧妃来瞧你了。”

    何清君心下“切”了一声,她管她是眉侧妃眼侧妃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晋望之的妻妾,当真可笑之极。

    梅草小心问道:“青主儿要不要见她?”

    何清君以手支颐,另一只手无聊的在桌上划拉着,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眉侧妃是谁?”

    梅草抬头惊讶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眉侧妃是宰相家的二小姐尹画眉,为人极为……恭顺,太子一直很敬重她。”

    何清君闻言看了看梅草,这小丫头看似懵懂,观察还挺细致啊。“那就请她进来罢,反正我现下闲得要命,有个人聊聊天也好。”

    梅草欢快出去,过了片刻,脚步声进了院子,随着一阵香风袭入鼻端,一名身着浅紫拽地长裙的纤细女子带着两名清秀婢女进屋。

    何清君也不起来,她是堂堂南宛摄政王的嫡王妃,又不是太子府的侍妾,为何要起来给她行礼?反而抬起清亮眸子打量着这位眉侧妃,眉目如画,梳了个流云髻,头饰简单,水眸含笑,脸上表情柔和温顺只看面相便知她是个恭顺温婉的女子。

    尹画眉的婢女见何清君未起身拜见侧妃,不禁皱眉道:“侧妃好心好意来看青主儿,却未想到,这位青主儿当真傲慢,竟不知尊卑有别。”

    尹画眉轻斥:“冬荷住口!你倒懂得尊卑,竟敢妄议主子是非!”

    何清君只是笑着,这位眉侧妃教训婢女的同时倒连她一起教训了。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冬荷忙即跪下:“请青主儿责罚。”

    何清君仍然微笑着,既不说话也不表态。

    “青主儿刚进府,有些规矩可能不懂,过些日子自然会懂。”尹画眉温柔笑着替何清君解释。

    何清君无语了,这算什么,她们真当她是晋望之的一名妾氏了?终于忍不住道:“太子府的规矩跟我有关系吗?我为何要懂?”

    尹画眉一窒,水眸上下打量着何清君,有几分姿色,却并不出众,唯一出众的就是那双清亮的眸子,和眉宇间的英气……听说此女刘师傅的师侄,不由得掩唇一笑,太子当真好说话,为了安抚老人家,连这般姿色都收入府中。

    “青妹妹,这话说得就失礼了,你我同是服侍太子的姐妹,注定要在这太子府里住一辈子的,太子府的规矩自然要学会,还要谨慎遵守,否则,莫说这荣华富贵保不住,连性命都可能保不住。”

    何清君“哦”了一声,道:“眉侧妃保住你自己的身份富贵便可,旁人的……就不用操心了。”

    尹画眉心下那个气啊,这个丫头当真傲慢无礼到极点,她好心好意来瞧她,都在房间里站了半晌了,她既未拜见,更未请她坐下,说话还这般无礼,果然跟怡景院那位一样粗俗。

    她目光一转落在她脚腕上的那条玄铁链上,唇角一抿,轻笑:“咱们太子爷,对青妹妹真是紧张啊,竟用铁镣铐住你,是怕你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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