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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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景春一进御书房头也不抬直接就跪了,皇上却道:“起来说话罢。”

    孟景春道:“微臣不敢。”

    皇上笑笑:“你有何不敢的?”

    琼林宴敢缺席迟到,这么大的案子敢当堂和刑部铁案王叫板,上纲上线扣起大帽子来毫不含糊。

    “微臣有罪,望陛下莫动怒。”

    皇上不落痕迹挑挑眉:“你何罪之有?”

    “微臣不该于殿上做无凭据的推断。”

    “你最后那些话,说得确实不该,按说是要罚,但念你头次断案不懂规矩便算了。”

    孟景春一颗悬着的心放了放。

    又听得皇上道:“徐正达这回恐也未料到你会将矛头直指魏明先,这会儿估计已吓坏了。过会儿在衙门里碰见,你还得好好宽慰他一番,免得不晓得该如何做事了。大理寺卿一职缺了一年了,你代朕告诉徐正达,若他还想往上走,就好好做事,敷衍是不行的。”

    语气和缓,但这等话竟然她这八品小吏转告给大理寺少卿,实在有些过了罢?

    孟景春低声回:“微臣明白。”

    “起来罢。”

    “微臣……。”孟景春依旧埋着头,声音小得可怜,“还是跪着罢。”

    一旁的沈英见她一副心知有罪假装规矩后悔的模样,真想伸手拎她起来。

    皇上倒是无所谓,只问道:“今年十九了?”

    孟景春点点头,皇上却笑说:“看起来年纪倒是很小,朕先前竟以为你不过与庭方一般年纪。听闻你搬去官舍住了,竟还与右相为邻?”

    孟景春心说皇上如何什么都晓得,便又点点头。

    “官舍伙食可还好?”

    “感陛下洪恩,官舍伙食甚好。”孟景春肺腑之言。

    皇上又瞧了一眼沈英:“你隔壁那屋子空了这么许久,如今有人搬过去了,可觉得热闹些?”

    沈英轻抿了唇,只道:“还好。”

    皇上又将先前孟景春递的那折子拿起来,翻开瞧了一眼,扔给沈英道:“你教教他这折子该如何写。”

    孟景春将头埋得更低,沈英接过看了一眼,将折子合起来,微微偏过头与孟景春道:“孟评事不知这折子要存档么?”

    孟景春极其小声地“啊?”了一声。

    “既是要存档的折子,便得小心写。”写折子又非博功名,她写这满满道理是要如何?反倒将案情弃之一旁,这哪里算得上拟案折。何况,实在大胆,天子面前耍大刀,颇有刻意炫才的意味。

    所幸皇上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倒说:“得右相一句提点,是很不易的。你有幸与右相为邻,若有不明白之处,也可多讨教,勿再一个人闷头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孟景春忙不迭点头:“微臣明白,当谨记教诲。”

    “好了,你下去罢。”

    孟景春头也不敢抬,便匆匆忙忙退下了。

    宫人将门关上后,皇上开口道:“这孩子倒是有几分你刚入朝时的影子。只这些年,你越发收敛锋芒,左右逢源,倒比朕先前预料得会做人。”

    最后这话里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沈英只道:“臣只恐尽不到本分,却是万不敢僭越。”

    “如今说话也是愈发没有意思了。”皇上轻叹,“朕前些日子还思量,将你拔得太高太快,是否也害了你。”

    不能奢,不能骄,不能懈怠,不能落人把柄,甚至,不能娶。

    他是干干净净的一只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皇上又说:“那孩子往后在朝中想必会遇着不少麻烦,朕当真是老了……。”声音竟像叹息:“竟也惜才了。”

    再造出一个沈英来,已是用不着了。

    沈英静静站着,却也不回话。

    过了会儿,皇上问道:“太子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沈英这才回道:“礼部已筹办妥当。”

    皇上懒懒应了一声,只道:“没什么要紧事了,你下去罢。”

    沈英便请安告退。皇上今日话语中的私惜意味他如何听不出来,只是这么些年……

    他出了御书房,站在廊下竟难得笑了笑,神情却还是淡的,再转过身来时,唇边仅存的一丝笑也没了。

    沈英缓缓行至回廊拐角处,却见孟景春杵在那儿,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孟景春听到动静,连忙抬头道:“相爷这是要去政事堂了?”

    沈英看她一眼,却说:“今日休沐。”

    孟景春短促地“啊”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又接着说了一句:“那下官便先告辞了。”

    她刚低着头转过身去,却又被身后的沈英喊住。

    沈英道:“有事同你说,一道走罢。”

    孟景春便走慢一些,很是老实地跟在他身后。

    明明是说有话要对她讲,可孟景春都跟着他走了好一阵子了,前面的沈英却还是一句话没有。

    孟景春心说相爷也真是会诓人,便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着。

    然沈英却忽回头看了她一眼,孟景春连忙抬了头好好走路。

    沈英终是开口道:“人只会趋利而往?”

    “诶?啊……下官……。”孟景春先是觉着突然,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说她呈上去的那封折子。那折子里说人皆是趋利的,这案子里二殿下不仅无利可图,甚至还因此遭人指摘。

    “现下虽是推断无甚凭据,终有一日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沈英语气不善。

    又是指的她那封折子!

    林林总总的道理她确实是讲了一堆,末了甚至还表了决心,一腔热血很是昭然。

    孟景春现下回头想想,那折子确实写得很是冒险。

    沈英瞧她这模样,心道先前在殿上咄咄逼人,这会儿却是不吭声了。到底太年轻,因此鲜少顾及后果,孤注一掷,吃亏的日子恐怕在后头。

    他虽这样想,但话说出来却要耐心温和得多:“人在世会做许多糊涂事,有时并非是有利可图才为之。”

    孟景春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今日殿上这样一出,想必刑部已是松了口,大理寺那边徐正达恐也是敷衍,御史台更是没话可说。三法司会审后,这案子便会了结,最迟不会拖过这个月。会审后一旦结案,按常理是没法再翻的。”他慢慢说着,又停了一停,看着她道:“你在折子里信誓旦旦,说要查个水落石出,那就得赶在结案之前。若没这个底气,这种夸海口的话以后不要提。”

    孟景春作感激涕零状,猛点头。

    沈英这时候却在前头说:“点头我是瞧不见的。”

    孟景春一看,他早就掉过头去了,忙说:“相爷说的是,下官明白了。”

    前面没反应,孟景春便又加了句:“下官得相爷提点,觉十分荣幸,若醍醐灌顶……。”

    沈英头也不回,淡淡道:“谄媚之辞,亦是有讲究的。”

    “啊?”孟景春心说这相爷真是比陈庭方还挑剔,不过客套一下说几句感激的话,还得拽文辞不成?故而也不理他了。

    两人分开后,孟景春一个人往大理寺走。沈英方才那一席话,是为她好没错。但先前在御书房时,皇上让他教自己该如何写折子,他只敷衍讲了两句,出了御书房,倒开始翻旧账仔细说教了。

    兴许是怪脾气,又或者是太懂分寸,知什么话在什么时候讲。毕竟为人臣这么些年,且若没些本事,又怎可能被拔擢得这般快。

    唉,这般被器重的人也不知过得开不开心。孟景春踹飞脚下一颗小石子,硬着头皮进了大理寺衙门。

    离奇的是,徐正达喊她过去,竟也未说她什么,只让她再将案卷整理完誊录一份送去御史台。

    既如此,孟景春便装没事人一般埋头干活去了。

    朝内风平浪静了好几日,孟景春却是忙疯了,就连休沐之日都得赶到衙门里来做事情。自韩至清案之后,徐正达似是发觉她还挺能耐,便将好些事情都丢给她去做。

    同僚们看着,觉得孟景春这是受器重。但孟景春心里却再清楚不过,徐正达这人很会做人从不得罪上面,总将一些讨人嫌的案子扔给她,让她为难。

    谁说徐正达傻帽她跟谁急,徐正达不知有多聪明!

    孟景春只顾着埋头做事,连朝中动向都懒得管。

    一日,白存林休沐,想着许久未见孟景春,便跑去大理寺衙门找她。孟景春也没空顾得上与他说话,自顾自地将一摞摞卷宗搬进柜子里,白存林瞧她小身板抱着很吃力,便凑上去帮她。

    白存林道:“听闻你连休沐都不回去歇着,贤弟何必如此卖力?”

    孟景春将一摞卷宗塞进柜子里,揉了揉脖子,瞧了他一眼道:“事情多。”

    白存林又道:“先前听闻你在殿上与刑部魏大人……吵了?”

    孟景春小声嘀咕道:“真是什么说辞都有啊……。”

    “诶?”

    孟景春懒得重复,又走过去搬卷宗。

    白存林急忙忙跟上去:“瞧贤弟这样子,难道是不知那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了吗?”

    “她做她的太子妃与我何干……。”孟景春顺口嘀咕着,却倏地反应过来,“白兄是说魏大人家的千金要做太子妃?”

    “那是自然,太子明日就大婚了,你竟连这事都不知?”

    孟景春瞬时没了声儿。

    太子妃乃是皇上亲自为太子选定。这时候对于魏明先而言,与天家结亲乃是无上荣耀。

    可见皇上并未因先前的韩至清一案而对魏明先有所猜忌,这关系反倒是近了。

    虽然魏明先前路如何与孟景春似是没什么关系,但孟景春心下却隐隐觉着不安。

    她其实早猜到魏明先是太子这边的人,只是未料到皇上竟也会助长太子私下结党。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爷的天下,也只有她这样的傻子之前才想上去撞个头破血流。

    孟景春心中叹了叹,俯身又抱起一摞卷宗。

    白存林瞧她这样,又上去开解道:“这事是先前早就定了的,纳采问名均已行过,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猜忌,就不让人家姑娘进宫罢?”

    孟景春脸上扯了个笑:“太子大婚是喜事,白兄何必说这番多余的话。”顿了顿,又道:“我这里略忙,实在招呼不到白兄,改日请白兄喝酒,今日就不好意思了。”

    白存林轻叹口气,又过去帮她搬了一趟,这才告辞了。

    等他走了,孟景春才想明白这几日在各衙门行走时,身后那些戳戳指指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非是笑她不识时务,蚍蜉撼大树,竟还想着摇动魏明先?得罪人了罢?人背后可是太子爷。

    孟景春想想倒也释然了,诸事想太远不好,在乎旁人眼光做什么?自己活好一天是一天。

    她忙到傍晚时分,已觉手臂酸痛,脖子也疼得厉害,像是被人打了一顿。她本还想再录份案卷再走,写日期时却猛地想起什么事,一拍脑袋匆匆忙忙就收拾了东西回官舍去了。

    回去时天已黑了下来,蠛蠓绕着灯笼乱飞,一副晚春的模样。

    孟景春进了伙房,一位姓陆的小厨工瞧她来了,忙说:“孟大人,前两日您叮嘱的小菜今儿替您预备好了,都放在这食盒里了。”说着便将食盒递给她。

    孟景春忙摸了铜钱给他,说:“真是麻烦了。”

    小陆说:“不麻烦,都是寻常小菜。”他见孟景春一脸疲态,又道:“今日挖了些野菜,拌了馅儿,打算做团子的,孟大人若再等一等,便能吃着热乎乎的团子,要不在伙房坐上一会儿?”

    孟景春点点头,却说:“做团子吗?”

    小陆说:“是呀。孟大人不是京城人,想必以前没有吃过这种团子罢?”

    “吃过的。”孟景春神思竟有些恍惚,“家母是京城人,以前在家中常做着吃。”

    小陆笑笑,便去灶边将拌好的馅料用大瓷碗装了,另外一厨工又将和好的糯米粉拿过来。孟景春寻了个凳子坐了,看着他们包团子,自言自语道:“以前家母在时,我也同她一起包过这个,但后来她不在了,我便再也没吃过。”

    小陆是个心思细腻的,今日替孟景春准备的几样小菜,均是祭祀常用的菜品,便猜到孟景春大约是要祭某个人,这会儿又听她讲这番话,想来今日是她母亲的忌辰。

    是又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动静。孟景春看过去,只见沈英撩开布帘子进来了。

    小陆也是转过头去,看到是沈英连忙说:“相爷想吃些什么?”

    沈英只淡淡看了一眼,伙房内现下已是很冷清,想必也没甚吃的了,便说:“随意罢。”

    他说完便在孟景春对面坐了下来。

    若换作往日,孟景春定然是跳起来要谄媚地同他行礼的,但今日她却是动也不动,好似一点劲儿也没有。

    沈英只当她是受挫才会如此,便偏过头去与小陆道:“还有梅子酒么?温一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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