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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二二八手护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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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月轮移,星光黯淡。

    在一片沉沉夜色中“云涛涮涮锅”闪烁不定的霓虹灯招牌更显得醒目。

    这家火锅店位于新竹城隍庙附近,营业到凌晨三点,为睡不着的夜猫、晚归的学子和熬夜加班的科技新贵,提供了一处宵夜聊天的地方,既抚慰身心的疲惫,也累积了明天继续冲刺的动力,因此夜愈深,往往生意愈好。

    再加上值夜班的服务生当中,有位笑容亲切、言语温柔的美丽女孩,更招惹了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旷男们夜夜光顾,希冀博取佳人青睐。

    不过今晚寒流来袭,气温降到十度以下,夜猫都缩在被窝里不愿出门,因此店里一反平日,偌大的地方只有两、三个客人,意外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苏华菱乐得拿起“美丽佳人”猛k,将招呼客人的工作全丢给江慕云负责。

    杂志看得累了,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咕咕钟。唉,还要两个多钟头才能关门休息,这工作真不是人做的无奈收回视线,门开处,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苏华菱顿时眼睛一亮。

    在这里工作半年多,她还没看过这么帅气英挺的男人。

    “欢迎光临!我们这里有海龙王锅、神户牛肉锅、海陆鸡肉锅、蛤蜊螃蟹锅、海陆锅、海鲜锅、蛤蜊鲜虾锅、鲑鱼头锅、霜降牛肉锅、培根牛肉锅、鲜鱼锅、鲑鱼肚锅、毛肚锅、沙朗牛肉锅、还有大众锅。现在特惠期间,全部八折优待,客人要点哪一种?”她两颊泛红,笑靥如花,替客人倒了一杯麦茶,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各式锅品。

    “就大众锅吧!牛肉的,加乌龙面。”男客人随口回答,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在江慕云身上。这女孩言笑晏晏,和一个老先生聊得正开心。

    “沾酱要不要加辣?我们店里的辣椒很辣喔,只要一点点就”

    “好,愈辣愈好。”客人打断她的话,指着江慕云,缓缓地说:“小云是我朋友,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请她过来?我有些问题要问她。”

    哼!又是找她聊天的苏华菱笑容一僵,沉着脸走到江慕云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喂!那边有人找-啦!”

    “有人找我?谁啊?”江慕云一笑回首,就见到应天碧神色悠闲地坐在柜台边,脸上似笑非笑。

    老先生见她呆若木鸡,僵在原处,忍不住好笑。“怎么发起呆来?嘿,不过找-的那男人的眼神还真是可怕,比豹子还锐利,一进门就盯着-瞧,看得我头皮直发麻丫头可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当点心给吞了。”

    江慕云脸一红,摇头苦笑,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面前。

    “你、你好。”

    “好啊!想不到一个月之内,我们却能三度相逢,难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应天碧笑得好开心,只是目光中隐隐有丝寒意。

    江慕云背脊一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应天碧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打算解释?”

    江慕云一阵心虚。“解、解释什么啊?”

    “我虽然不聪明,倒也没在同一个人手上栽过两次,-可真是破了纪录嘿,看来老实人骗人果然容易多了。”应天碧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悠悠地说:“奇怪奇怪真奇怪,-给我的电话,居然接到了新竹女警队去?!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连着打了十几通电话,险些被这些警花当成了无聊男子移送法办-倒说说,这件事倒霉不倒霉?好笑不好笑?”

    江慕云一愣,想笑又不敢笑。“这、这怎么可能,一定是我电话号码不小心写错了你也真是傻瓜,电话号码既然弄错了,就别再继续打了啊!怎么还打个不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掰的电话号码,好死不死居然就是女警队的电话?

    “一字记之曰痴。唉,我又怎么会料到,有人貌若天使无邪,骗起人来却如此缺德呢?”应天碧轻叹一声,将苏华菱送来的火锅料放入锅中。“想笑就笑吧!憋久了,可是会内伤的。”

    江慕云更不敢笑了。一笑,岂不就露馅了?“这、这对了,你是头一次来我们店里吧?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一顿饭就想打发掉?这未免太轻松了吧!”应天碧挟了片牛肉到锅中涮了涮,边吃边说:“明天兄弟象和lanew熊在风城出赛,我五点在一品居等-,有没有道歉的诚意,就看-明天来是不来了。”

    “我明天要上班”

    “-明天轮休,湘音面包店也刚好要重新装潢,不营业,所以-一整天都不用上班。”应天碧又涮了一片牛肉,脸上似笑非笑。“事不过三,我就算是傻瓜,也不会连着上当三次的。”

    江慕云一愣,有些生气地说:“你调查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情场如战场,总要做些功课吧?”应天碧也不否认。

    “装迷糊、转移话题、恼羞成怒,-的行为模贰还真是容易预测哩!-也别生气,有来有往,-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尽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称心如意。”

    江慕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免了!我还知道隐私权三个字怎么写。”

    应天碧大笑,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手机。sanyog1000型,phs/gsm二合一手机,拥有三种待机模式,造型相当轻巧可爱。“大小姐骗死人不偿命,我是甘拜下风,为了怕再被摆鸟笼,我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反客为主之计。”说完,将手机放在她手上。

    “我不”

    “拿不拿在-,-要不接受,只管丢到垃圾桶。”应天碧起身,放了两百块在桌上,淡淡地说:“我虽然不是君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不愿意给我-的电话、地址,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这么做,只因为我还记得-的承诺。”

    江慕云见他转身欲走,心中一急,叫道:“好啦!不过就是个电话号码而已,用得着这样三番两次开口损我?”

    应天碧含笑回首,眨了眨眼睛。“愿意给我电话了?不会再教我上当了?”

    江慕云咬着嘴唇,无奈地说:“你阴魂不散、纠缠不休,我不给行吗?”

    “-这话太严重了,我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应天碧也不介意,笑嘻嘻地接过她抄在纸巾上的电话号码,转身离去。

    “你的手机还没拿回去”

    “明天再还我吧!里头有我的电话,方便-联络我。对了,手机的密码是”

    江慕云大急,绕过柜台追到门口,应天碧已经消失无踪。她气得直跺脚,看了眼手上手机,好奇打开电源,输入密码,只见蓝幕上缓缓出现一个可爱的q版娃娃,笑容可掬、眉眼温柔,隐约就是自己的模样,再看登录的机主名字,果不其然,显示的正是“江慕云”三字

    “哇!这男人真凯,居然送-这么贵的手机?”苏华菱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盯着她手上手机,夸张的语气中带着三分羡慕、两分嫉妒。

    江慕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关机,结结巴巴地说:“-、-别乱说,清波知道会生气的。这手机是那位客人掉在店里的,我、我明天就拿去还他!”

    “喔?原来是我误会了。”苏华菱一笑,笑容中却有丝嘲弄之意。“其实-何必那么紧张?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卖给了吴清波,怕他生气作啥?我倒觉得这男人不错,人帅,出手又大方,他要真有心追-,-自己也有意思的话”

    “-别乱说啦!”江慕云更急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他是他,我是我,只见过三次面,连朋友都说不上,我会有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啊!”苏华菱转身走回店里,心里头冷冷一笑。老是一副楚楚可瞵、温柔可亲的模样,看了就恶心!可男人就偏偏吃她这一套,哼,总有一天非揭了这女人的真面目不可!

    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一点,应天碧将西装外套随手-在沙发上,打开电话留言。

    “死小孩!听到留言马上回电,否则明天提头来见!”

    声若九天惊雷乍响、势如秋江万顷波扬,应天碧闻声不禁摇头苦笑。会骂他死小孩的,除了老爸不作第二人想,自己要是没有立刻回电,明天恐怕真的要提头去见了。

    “爸”

    “臭小子跑哪去了?手机不开、电话不接,藏龙啊!恁爸昨天帮你卜了一个卦,小子最近有桃花劫,女人少碰为妙,最好斋戒一个月,清心禁欲,看到女人能闪则闪,免得惹上麻烦。俗语说:透得名利关,方是小休歇;透得生死关,方是大休歇,恁爸还要加上一句,透得脂粉关,才是真解脱。恁爸就是三十年前没参透这个道理,娶了你妈这只母老虎”

    一语未竞,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哀嚎,夹杂竹板炒肉丝之声,令人不忍卒闻。

    “老爸,你没事吧?”十分钟过后,哀嚎声渐止,应天碧强忍住笑,小小声开口。“老爸你还真是白目咧!老妈就睡在你旁边,你还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真是自讨苦吃。”

    “明明睡着了啊!谁知道会突然醒过来妈的!都是你这小子不好,桃花劫重,连恁爸都被你带衰了。”

    “喂,你自己讲话像打雷,死人都被你吵醒了,关我什么事,别牵拖到你儿子身上好不好?”

    “怎么不关你事!臭小子不学好,欠下一**风流债,连累恁爸受罪!陈文君、李依萍难道不是你沾惹来的?妈的!这两个女人一个礼拜来七趟,一来就缠着恁爸说话,害得恁爸病人看不成不打紧,还被冤枉在外头偷腥臭小子当个狗屁总裁很了不起啊!整天在外头招摇,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板子整天飞来飞去”

    “停!老爸你先喘口气,听我说句话成不成?”哩啪啦被训了个满头包,应天碧好不容易听出些端倪来,想必陈文君知道他就是翰宇生技总裁应佾云之后,为求亡羊补牢,联络自己的姊妹淘,把功夫做到他父母身上来了。

    “老爸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这几年来你儿子洗心革面,见了女人,话不敢多说,眼睛不敢乱瞄,日子过得比和尚还规矩,可麻烦自己要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麻烦是你招来的,就给恁爸想办法解决!”

    “这可不成!你说我桃花劫重,我又不是傻瓜,哪有人会自讨苦吃,把自己往死地里头送的道理?”应天碧一想到那两个女人,头皮就发麻,打死也不想跟她们沾上关系。

    电话那端沉默了快一分钟,让他心里头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要是老爸一发狠,又逼他喝“符仔水”改运避邪,可就惨了唉,有时他可真搞不清楚老爸究竟是医师、道士,还是算命仙咧?

    “老爸”

    “算了!这件事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下星期六恁爸下新竹,咱们父子俩再好好聊聊。”

    “老爸你要过来?”口气忽然变得那么温和,应天碧不由得心中一跳。“我无声明,你可千万别准备什么符仔水过来,每次喝每次出事高中联考就是喝了那玩意儿,害我拉了一整天肚子,差点落到没半所高中可念的地步。”

    一阵大笑声传来。“哈哈哈,不会啦!那次被你妈骂到臭头,恁爸到现在可还是余悸犹存咧!咱们言归正传,下星期六是二?二八,因为新竹、苗栗段可能欠人,拉不起人墙,所以恁爸和几个朋友约好,要到新竹帮忙牵个手,也可以顺便过去看看你啦!”

    应天碧这才想起,今年的二?二八有个“牵手护台湾”的运动。这个活动打算团结众人,从台湾头到台湾尾,以手牵手的方式拉起一道民主长城。

    “原来如此。要不要我开车回桃园接你们过来?”

    “免了,你那台破车能载得了几个人?恁爸还是和朋友坐火车下去比较实在。对了,你住的地方记得要整理一下,别老像个猪窝似的,让长辈们见了笑话。”

    应天碧咕哝一声。“怕丢脸,老爸就不要带他们过来嘛!我请大家在外头吃个饭还不是一样?”

    “吃饭能看得出什么碗糕!恁爸这几个朋友都是聪明人,知道挑女婿不能只看表面的”

    “挑女婿?!”应天碧叫了起来。

    “是啊!这几个长辈的女儿长得都不错,人品也好,臭小子要是运气好,给人家挑上了,桃花劫不就可以破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很得意,滔滔不绝地说:

    “心不定,桃花就多,等你成家之后,这些烦恼不就都没了?最好再赶快多生几个孙子、孙女给老爸抱抱”

    “停!”应天碧恍然大悟,脸全黑了,没好气地说:“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原来是打这主意来着!”

    “哼!是又怎样?恁爸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生了你这兔崽子,可你咧,都快三十岁了,还只知道玩女人,连颗乌龟蛋也不见踪影,对得起咱们应家列祖列宗吗?”

    应天碧苦笑,刚要辩解,电话已经被重重挂断了。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不赶快加紧脚步,博取佳人青睐,可就万事休矣!老爸要是当真横柴移入灶(意指人一固执起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自己八成又得躲到美国避难去了

    乍闻“上官胭脂”四字,十个人会有十一个人认为这是个女人名字,可上官胭脂却偏偏是个满嘴胡须、声如洪钟的大男人。

    他是台湾最有名的室内设计师,也是最有名的美食家,因为爱吃,这位仁兄索性开了家餐馆,名字就叫“一品居”;而一品居的规矩也很特别,菜一品、服务一品,所以客人也要是第一流的人物。

    若上官老板看不顺眼,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殷商巨富,谁也休想踏进“一品居”大门,品尝到“一品居”那名闻遐迩、令人垂涎三尺的各式美食。

    不过今天下午四点不到,上官老板就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含笑待客。

    “老板,今天来的客人是谁啊?”日本料理的师傅赵巧艺见老板举止一反平常,忍不住开口询问。“再了不起的人物,也没见老板亲自出迎过,这、这”“这小子可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小子看上的女人,我倒实在很想见识见识。”上官胭脂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端木说应小子这阵子为了个女人染上相思,吃了不少苦头嘿,这小子辣手摧花、无恶不作,还有他摆不平的女人吗?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赵巧艺听得一头雾水,瞠目不知如何以对。

    法国料理的主厨竹齐眉闻言,脸一沈,冷冷地说:“既然只是个轻薄不流的浪荡子,你要我们几人站在门口迎接,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是过分了些。”上官胭脂点了点头,笑道:“不过看在这小子每个月负担店里近百万的赤字,你的薪水也有不少是他付的钱,竹先生就委屈一下,别计较那么多吧!”

    竹齐眉一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中华料理的师傅谢阿福却听出了些端倪。“难道一品居的营运,是这位客人暗暗在背后支持的?”

    “谢师傅果真冰雪聪明,闻一知十,一猜就中。”上官胭脂用力一击掌,大肆称赞起来。“原来谢师傅不只菜烧得好,猜谜的本事更是一流,哈哈哈。小弟虽然本领不差,赚起钱来也不含糊,可是这间小庙要供奉三尊大菩萨还真是有些力有未逮

    “嘿,几位师傅都是求好心切的性儿,食材要一品,食器要一品,连客人也要求一品,眼中见到菜在烧,却压根儿没想到钱也在烧;凭良心说“一品居开张半年,小弟就再也撑不下去了,各位大师傅又不愿意妥协,若没这小子伸出援手,一品居只怕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尴尬地笑了起来。三个人自恃手艺,都是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个性,和老板一言不合,掉头走人算得上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历经困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品居”这么个可以任意挥洒、大展长才的地方,却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虽然是个浪荡子,但能够识英雄、重英雄,想必也是个美食家。竹齐眉站在门口等上个几分钟,倒也算不上委屈。”竹齐眉咳了一声,一脸庄容。

    上官胭脂大笑。“哈哈哈,这小子要是美食家,小弟可就是食神了。”

    竹齐眉又是一愣。

    “这小子说过一句话:书图受俗子品题,三生浩劫;鼎彝与市人赏鉴,千古奇冤。,因此他愿意对一品居伸出援手。不过他自认是俗子庸人,吃不出料理好坏,所以之前从不曾上一品居用餐。”上官胭脂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今天劳动诸位大驾,是我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小弟脸皮虽然不薄,却也不好一直掠人之美,故有此举;不过竹先生若真觉得委屈,只管入内,这小子别的没有,度量倒还是挺大的。”

    竹齐眉默然许久,终于开口。“这样的人物,不会是个浪荡子,我可以等他。”

    “这-位客人今天会来一品居,听老板的意思,似乎是为了一个女人?”谢阿福不禁对这个女人好奇起来。

    “宾果!”上官胭脂又笑了起来,悠悠地说:“这小子交过不少女朋友,却不曾动过一次真心,因此一动心,就乱了手脚,千方百计就只想要讨好人家嘿,虽然我看是凶多吉少、前途多舛,但咱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帮这风流浪子一个忙吧!”

    众人会意,点了点头,明白今天的正主儿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女孩。

    说话间,应天碧已经携着江慕云的手,款步而来咦?不对,这个江慕云好象矮了点、胖了点,还戴了副又厚又重的眼镜,模样年纪更似乎只是个国中生而已。

    上官胭脂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小子太离谱了吧?居、居然看上了个小女孩,简直就是残害国家幼苗嘛

    “别乱猜,这是小云的妹妹小月。”应天碧似是看透他心思,瞪了他一眼,让开身子,苦着脸说:“后头这位美丽大方、活泼可人的美少女才是江慕云江大小姐。”

    江慕云听他当众称赞自己,脸一红,垂着头低声说:“不好意思,家妹一直吵着要跟来,给各位添麻烦了。”

    “才没有呢!是-说明天放我假,可以看一整天漫画,人家才答应陪-来的耶!”江盈月头摇得像个博浪鼓,一本正经地说:“姊姊说应哥哥像麦芽糖一样,又缠又黏人,甩都甩不掉,为了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才硬逼着人家跟来说。”

    江慕云脸更红了,低头看着脚尖,再也不敢向应天碧看上一眼。

    上官胭脂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小妹妹身负电灯泡的重责大任,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应天碧脸上愠怒:心中却是暗喜。小云既然觉得歉疚,诸事必定会让步三分,下次的约会又可以敲定了

    “-别介意-愿意介绍家人给我认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觉得麻烦?”他乘机执起佳人柔荑,脸上含笑,神色温柔到了极点。

    江慕云见他没有动怒,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只小手就这么给他握着,再也不敢挣脱了。

    应天碧大乐,向众人略一致意,揽着佳人柳腰往店内走去。

    “一品居”的外观并不起眼,然而店内装潢,大量运用清水模框架与穿透的空间元素,搭配地板上穿越室内外的水景,营造出简约、内敛却又丰富的“新现代主义”氛围。

    位于室内正中央清水混凝土桁架上的绢丝玻璃,镶刻着诗人余光中的诗作“雨声说些什么”让整个空间充满了浓浓的文艺风;而整个门厅部分,以雪白银狐石材为主,整片墙上仅挂了幅张大千的泼墨荷花作装饰,再加上屋内的家具单用黑、白两色,更营造出禅味十足的冥思气氛。

    江慕云看傻了眼,喃喃自语。“好棒、好有风格的设计,我梦中的店内摆设就是这个模样”

    “这是店主上官胭脂亲自设计的,这家伙嘴巴虽坏,美学上的造诣却是世界一流,-以后有装潢方面的问题只管来请教他。”应天碧似是看透她的心思,悄悄环住她的腰,附在她耳畔低语呢喃。

    江慕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胸前,痴痴地看着周遭摆饰,黯然道:“这样的装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就算再工作十年,也未必负担得起”

    “阿姊,你们是亲热完了没?人家肚子饿死了啦!”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慕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倚在他怀中,登时大羞,红着脸挣脱他的怀抱。“你、你”“这家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吃什么料理都有,-想先吃点什么?”应天碧浑若无事,含笑替两姊妹拉开椅子,递上餐巾。

    “我要吃牛肉面!”江盈月老实不客气地开口。

    “好,就来牛肉面。”应天碧一笑,回头看着小云。“-呢?”

    江慕云是头一次在如此高级的地方用餐,适才忘形,现在却开始胆怯了起来,有些紧张地垂着头,不知该如何点餐。

    应天碧会意,一招手,吩咐服务生请主厨过来。

    江慕云吓了一跳,小小声地问:“你做什么?”

    “这地方我也是头一次来,有什么招牌菜都不清楚,因此请主厨来一趟,让他帮咱们介绍介绍。”

    “这太麻烦人家了。”江慕云怯生生地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客人也没有,心下稍宽,轻声说:“这地方看起来好高级,一顿饭吃下来大概要不少钱你别逞强,待会儿尽量点便宜一点的东西,还有,我和小月自己出钱,你别抢着买单。”

    应天碧一愣,苦笑摇头。“大小姐,-究竟把我想成怎样的人了?”

    “我知道你在翰宇生技这种大公司工作,可你年纪还轻,恐怕进公司也还不到两、三年,薪水再高还是有限的。”江慕云看着他,语调既温柔又诚挚。“趁年轻多存些钱,以后不管要深造、要置产,或是要成家创业,都会轻松许多。我、我知道你想给我好印象,可我不是那种人,你就不要再白费心力了好不好?”

    应天碧闻言,心里头是又感动又好笑,正要开口,三位大厨师已经先后到来。

    赵巧艺口才极佳,又对应天碧心怀感激,介绍起来唯恐不够仔细,说笑中将各种名菜的典故、作法、风味,以及吃法一一带出;竹齐眉却又是另一种风格,说话简洁俐落,态度沉稳端严却又不会给人压力,反而有种如沐春风之感;简阿福的介绍则兼有两家之长,再加上一口独特道地的宜兰口音,更是让江慕云倍觉亲切,三番两次被逗得笑开了脸。

    “各位师傅的说明是既仔细又有趣,令我们三人食指大动这样好了,请三位大师傅各做三样料理,让我们每种料理都能尝尝鲜如何?”应天碧见佳人低着头嗫嚅不语,知道她心中在盘算哪几道菜最便宜,不由得苦笑摇头,索性帮她点起菜来。

    江慕云吓了一跳。“太多了啦!我、我身上没那么多钱”

    “傻丫头,都说我请客了,再怎样也不会让-当在这里啦!”

    江慕云还要再说,江小妹却已经抢着开口了,笑嘻嘻地说:“阿姊-是呆瓜吗?又不是-自己要来的,是应哥哥强迫-来的,本来就该让他请客啊!我说最好是多来几次,吃到应哥哥怕,他以后就不敢再缠着-喽!”

    “有理!江小妹这话深得我心。”应天碧大笑,丝毫不以为忤。

    江慕云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才是呆瓜,被人当冤大头还这么开心。”

    “我只怕-不把我当冤大头哩!”应天碧一笑,若有深意地看着她。

    江慕云不敢迎视他的目光,垂着头从皮包里拿出手机。“你的手机还没还你呢!”

    “瞧,这不又开始见外了?”应天碧不拿,淡淡地说:“我说过,要不-就丢掉,要不-就接受;送给朋友的东西,我从来没有再拿回来的习惯。”

    江慕云急了。“你怎么这么无赖这手机很贵耶!怎么可以随便丢掉或送人?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强迫人家接受?!”

    “要不是-三番两次愚弄我,我又怎么会想到要送这支手机?”应天碧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江慕云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奇怪奇怪真奇怪,这世界真是愈来愈奇怪了!居然有人硬要送礼,有人却抵死不收的怪事发生?”牛肉面上桌,江小妹吃得唏哩呼噜、兴高采烈,嘴巴却也没忘了说话。“阿姊真呆,-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回送一件礼物不就成了?有来有往,大家就扯平了嘛!”

    “有理!江小妹这话深得我心。”应天碧大乐。江小妹几次开口,看似无心,却都帮了自己大忙嘿,这小胖妞“深藏不露”实力不容轻忽,日后非得好好巴结,让她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不可。

    “这、这”江慕云无奈,咬着嘴唇轻声说:“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以后要是再强人所难,不管送我什么,我、我一概丢到垃圾桶里头去。”

    “没问题。”应天碧爽快点头,却是压根儿没将这个承诺放在心上。“不过我可是只接受一样东西当作回礼喔!”

    江慕云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警戒之色。

    “-只管放心,我虽然不是君子,倒也不至于如此龌龊下流。”应天碧莞尔一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江慕云登时羞红了脸,垂着头——地问:“你要什么东西当回礼?”

    “这事说难不难,说容易嘛,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羞颜如花,应天碧心神为之一醉,痴痴地说:“我希望能够吃一次-亲手做的午餐。寿司也好,汤饺也罢,不管什么都行,我都会吃得开开心心的。”

    “傻瓜,做一顿饭还不容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呢!”

    “做一顿饭是容易,但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一个男人烧菜做饭,却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应天碧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涩然一笑。

    江慕云一愣,明白了他话中深意,心中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今年的二?二八刚好是周末假日,再加上有“手护台湾”的大型活动开办,因此风城新竹还不到中午,就已经有从台湾各地的人潮涌入,说得上是万头攒动、人声鼎沸,热闹到了极点。

    江小妹刚在漫画店看完了一套“网球王子”伸了伸懒腰,这才发现肚子有些饿了。灵机一动,决定到阿姊打工的“湘音面包店”晃晃,顺便跟老板拗两块草莓蛋糕当点心。

    江小妹来到面包店门口,从玻璃窗往内一望,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店内,阿姊正在把刚出炉的面包一一放到架子上,阿姊的身后,却有个背后灵亦步亦趋地跟着;阿姊的表情很好玩,有些无奈、有些气恼,却又带着些许娇-

    嘻,这个应哥哥真好玩,阿姊最近每次回家都会提到他,说应哥哥好缠人,每天中午到面包店站岗,每天晚上又到火锅店报到,这傻瓜难不成整天都无所事事吗?阿姊说这些话的时候,总会不自禁轻蹙眉头,幽幽一叹,可她的眼睛却变得好亮好亮,比天上的星星还美丽。

    她其实还满喜欢应哥哥的,又会笑又会闹,每次都逗得她乐不可支,还会买各式各样礼物给她(虽然是有些居心不良啦);不像那个吴哥哥,见了面总是冷冰冰的,和外婆说话也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每次心血来潮,也不管阿姊工作结束已经累得半死,硬是要阿姊出来陪他聊的话题不是政治,就是公司内部的人事升降,阿姊每次说起他们约会的点滴,温柔深情的眼眸中总是隐约透着一丝无奈。

    嘻,现在的气氛这么好,还是不要进去杀风景好了。

    江小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老成地点了点头,悄悄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唉呦!哪个青仔丛撞我?”江盈月跌倒在地,叫了起来。

    “喂!小妹妹-有没有说错啊?明明是-来撞我,怎么冤枉阿伯撞-?”一个老先生站在她身后,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说:“阿伯一把老骨头差点没给-撞散了!-是螃蟹啊?走路倒着走的。”

    “螃蟹是横着走,不是倒着走,阿伯真没常识。”江小妹揉了揉**,慢慢站了起来。她侧着头看了老先生一眼,又伸手比了比,忽然笑了出来。“嘻,阿伯比我还矮。”

    “哇!昂藏七尺莫笑我,与我交谈必低头,何况-还只是女娃娃而已。”老先生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吃老就会倒缩,比-矮有什么稀奇?小妹妹真没见识。”

    江小妹也是一笑,觉得这个老先生还真是有趣。“阿伯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真是对不起,刚才没注意,撞到了阿伯。”

    “没事啦!又不是纸糊的,哪会撞一下下就受伤了?”老先生也觉得这女娃娃很有趣,笑咪咪地说:“小妹妹可不可以帮阿伯一个忙?我和朋友一起来,结果去上个厕所,出来就跟朋友走散了。不过我们有约在xx路集合”

    “哈!阿伯你是要来参加手护台湾活动的,对不对?”

    “聪明,小妹妹一猜就中,比诸葛亮更厉害。”老先生举起大拇指称赞。

    “哈哈,这没什么啦!”江小妹摆了摆手,一脸得色。“干脆我带阿伯过去好了。反正我也没事,去看看热闹,还可以顺便牵牵手哩!”

    一老一少边走边聊,谈起二?二八纪念日的由来。

    老先生说起父亲、大伯和大哥死在乱枪之下,自己半夜和妈妈偷偷在一堆尸体中寻找亲人的往事,眼中已是泪光闪烁。

    江小妹从来没听过这类故事,历史课本也不曾提过,震撼之下,眼泪不知不觉跟着流下。

    “小妹妹良心真好。阿伯有时候和年轻人说起这些往事,他们都不怎么爱听哩!一到了xx路口,现场已经是一片人山人海。老先生又是激动又是开心,喟然叹道:“不知历史,就无法记取教训唉,愿天佑台湾,天佑吾土。”

    江小妹伸衣袖擦了擦眼泪,勉强一笑。“怎么办?这么多人,只怕找不到阿伯你的朋友耶!”

    “没关系,这不是要事,朋友何时何处不能聚首呢?”

    人潮愈聚愈多,群众的情绪也愈来愈高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二时二十八分,众人举手高呼,声震云霄,串起了一条民主自由的长城

    “小妹妹谢谢-喔!麻烦-一下午,真不好意思。”

    “不会啦!阿伯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算算时间,应哥哥也该回去了,刚好去面包店拗老板请客。

    “好啊!阿伯请客”

    “不用不用,我们去吃面包,叫老板请客,一毛钱都不用花。”江小妹得意洋洋,准备慷他人之慨,做一回东道主,一抬头,却见阿姊迎面走了过来。

    “阿姊,-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江小妹挥手招呼。“客人多,生意好,面包出炉不到一小时就卖完了,所以提早打烊休息。”江慕云也看到了妹妹,含笑走了过来。“怎么没在家里看书?是不是又跑去看漫画了?”

    “哈,哈哈”江小妹一阵心虚,眼睛骨溜溜直转,笑嘻嘻转过话题。“应哥哥呢?他怎么没跟-在一起?”

    江慕云脸一红,白了她一眼。“他、他为什么要跟我在一块?-别转移话题,回头问-功课,要是不会,以后就不准-看漫画了。”

    “阿姊才是在转移话题咧!”江小妹嘟起了嘴巴,喃喃抱怨。“是-说应哥哥每天都跑去面包店站岗,人家关心-的安危,这才问起他的啊每次都威胁人家,不准人家看漫画,阿姊最过分了。”

    “-喔,要是功课有口才一半好,阿姊就用不着担心了。”江慕云说不赢妹妹,苦笑摇头,看了眼站在妹妹身旁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是谁?聊这么久,都还没帮阿姊介绍呢!”

    江小妹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好象忘了问阿伯尊姓大名了。

    老先生哈哈一笑,接口道:“今天多亏了小妹妹带路,否则可就赶下上手护台湾的活动了。对了,我姓应,叫应抱石,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哈,原来阿伯也姓应。”江小妹这可乐了,吱吱喳喳地说:“有一位也姓应的哥哥在追我阿姊喔!那位哥哥好厉害,整天死缠烂打、阴魂不散,我阿姊见到他就头痛,比见了鬼还害怕,嗯、嗯嗯”“-少说两句成不成,他、他哪有-说的那么不堪?”江慕云-住妹妹的大嘴巴,红着脸说:“老先生别介意,我妹就爱胡说八道。”

    “我这姓氏虽然少见,但姓应的未必都是我亲戚,我有什么好介意的?”应抱石莞尔一笑,好奇问道:“对了,这姓应的登徒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应天碧啦!”江小妹挣脱阿姊的手,抢着回答。

    应抱石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原来是这臭小子!”

    “老先生认得他?”江慕云也是一愣。

    应抱石上上下下端详了眼前女孩好一阵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咳了一声,悠悠地说:“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这登徒子正好就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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