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TXT小说网 www.txt8.org,最快更新盛夏的旅行最新章节!

    刘若依和卢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很简单,就是好朋友and好朋友。

    他喜欢为她讲故事,她喜欢对他说心事,他们喜欢两个人同时做一件事,喜欢彼此的默契满满,更喜欢在对方眼底读到对自己的赞叹。

    但简单的关系往往被人复杂化,同学都说依依、不舍是班对,不管怎么否认,都没有人把他们的话当真。

    刘若依说:“我们绝对不是男女朋友,因为我们都热爱自由,而爱情是自由的顽强宿敌。”讲这句话的同时她下定决心,如果有天爱情横在两人当中,她要一脚把它踢走。

    卢歙信誓旦旦说:“我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很久,但爱情无常,一不小心就会让男女反目成仇,所以我决定喜欢你很久,但绝对不放任爱情渗透。”

    她说:“爱情是单枪匹马的冒险,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所以结论,我们之间是友谊,不是其他东西。”

    他说:“我不要一天到晚被你逼着说我爱你,我不要只能陪你看韩剧、不准看mtv,我的功用不会只是替你打蟑螂或开瓶盖,我要当你最知心的朋友。”

    在他们的认知中,一旦爱情过去,唯一的选择是分离,只有朋友,才是一生一世、永恒不改的关系。

    他们想当一辈子的朋友,想要随时随地感到心烦就能够,向对方倾吐,他们都不想让爱情破坏两人间的情谊,因此他们说服不了别人,就说服自己——他们是不会爱上对方的好朋友。

    于是,国三的他们做出共同结论。

    她说:“我绝对不会爱上你。”

    而他说:“我不允许自己爱上你。”

    幼庭悄悄地观察着女儿的变化,看着以前满心仇恨阴沉的女儿恢复过往的自在快乐,总算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她很开心,那个叫做不舍的男孩打开女儿的胸怀,很开心,女儿并没有因为父亲排斥所有的男生,不知不觉间,不舍成了母女俩的谈话重点。

    因此学测成绩下来,刘若依向母亲提及去理道中学的事,幼庭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有个值得深交的好朋友,比念什么学校都更重要。

    八月天,走到哪都热得让人头顶冒烟,私立高中偷跑,七月底就开始上课,但今天是假日,刘若依懒在母亲店里,哪都不想去,如果不是收到台北寄来的包里,她连大门口都不想踏出去。

    父亲知道她的学测成绩很好,寄了礼物过来,但她看都不看,拿着包裹就要上超商,寄回台北。

    “那是你爸爸的好意。”

    这句话,母亲说过几十次了,但刘若依拗着性子,回呛道:“我缺爸爸、缺父爱,就是不缺这一点点好意。”

    一般来说,她不会这样对母亲讲话,但只要提到有关刘家的事,她就会变成斗鸡。

    刘若依抱起箱子往外走,出花店之前,对着里头喊了一声“周叔,我马上回来,你等我。”

    “知道了,你慢慢来,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周宇节回应她道。

    幼庭看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叹气“没见过比她更固执的女孩,真不知道是像谁。”接着走到花器边,拿起一枝含苞玫瑰,又叹了口气。

    周宇节摇头笑了。她们看起来不像母女,倒像朋友,好几次,幼庭因为软弱还被女儿狠狠训了一顿。

    “像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依依是个很好的女儿。”讲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带着骄傲,好像刘若依是他的女儿似的。

    周宇节是隔壁兽医院的医生,他的妻子和女儿在几年前出车祸死去。他没想过再婚,只想守着一屋子动物过日子,他曾想,这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幼庭和依依出现了,他在这对感情好到令人羡慕的母女身上,看见妻子和女儿的影子,渐渐地,他们成了朋友。

    他的数理好,依依三不五时拿他当免费家教,而他,对于不能陪伴女儿念书,一直是心底最大的遗憾,如今,依依填平了他的遗憾。

    “我没说她不好,可她这样把父亲、爷爷奶奶都拒于门外”唉!幼庭仍是叹息。

    她心底怎会无恨,多年夫妻换得一纸绝情书,教她情何以堪?但也因为自己被仇恨啃蚀,明白恨有多伤人,同样的伤,她真的不希望女儿尝。

    “那也没办法,当初是依依的父亲处理得不好,他不该打依依的,那个巴掌在孩子心底留下抹灭不去的痕迹。”不知不觉间,幼庭和他也跟着不舍喊她依依。

    “你知道那些事?”

    幼庭有几分意外,女儿竟会对周宇节谈到那件事。平时依依是打死都不愿意提的,每次她想试着谈,依依就对自己脸红脖子粗。

    “对,依依对我说过几次。”通常是在她父亲或长辈来找过依依后,她才会跳到他面前,劈哩啪啦吼叫一通。

    “她肯对你说?太好了,有空的话你帮我讲讲她。”

    “不,我只想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你拒绝帮忙?”

    宇节是个好好先生,从不拒绝别人的。幼庭觑他一眼。

    “如果我是依依情绪唯一的宣泄口,你不希望我用说教把她的口给堵起来吧,孩子还小,与其逼迫她不恨,不如让她先把满肚子的怒气吐干净。”

    “好吧。”她苦笑。“你们都对,就我不对。”

    他静静望着她,沉吟须与后才犹豫地问:“幼庭,你不希望依依恨她的父亲,那你呢?你恨他吗?”

    扎着花束的手停下来,不需要太多考虑,她回答“我恨。”

    周宇节点头。这才是正常人,没有任何女人在经历这样一场背叛之后,还能毫无怨尤。“既然你无法阻止自己恨依依的父亲,为什么非要勉强依依改变心情?”

    “因为夫妻是种可以结束的关系,但父女不是,虽然刘奇邦不再爱我,依依仍然是他割舍不去的心头肉。”

    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膀。“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

    幼庭苦笑着。她对可卿的善良换来了无穷的苦痛,于是发誓,再不对任何人善良,没想到头来还是得了这两个字的评语。唉善良她摇头。

    “不是每个善良的人,都会得到好下场。”

    周宇节微微一笑。“或许是吧,不过我相信你会得到幸福。”

    把包裹寄回去后,刘若依准备回到店里。她有几道数学题要问周叔,而且周叔说了,要请她吃日本料理耶!她要点鳗鱼饭。

    她喜欢周叔,喜欢他身上恬适的气息、他的亲切态度、他事事都替别人着想的体贴不过,喜欢他的人可不少,不管是兽医院的护士小姐、顾客,或是左右邻居,几乎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喜欢上他。

    记得不舍说:“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无害,会让人不由自主卸下防备。”

    她回答“不,我认为他受人喜爱,是因为他不吝啬付出。”

    然后她告诉不舍周叔和他妻子、女儿的故事。

    “自从妻女过世后,周叔再没有想过结婚的问题,他说能够找到心灵契合的另一半不容易,而他对上帝已万分感激,因为祂曾赐给他可以厮守终生的女子,只可情,人世无常。

    “我老是跑去找周叔,虽然他很忙,可是再忙,他看到我就会露出灿烂笑脸。唉,我对这样的笑缺乏免疫力,只好一找再找,天天赖在他身边,幸好周叔觉得,能够陪我让他觉得很幸福。”

    不舍说:“哦,原来是因为对我的笑容缺乏免疫力,才选择和我当好朋友?”

    可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傻瓜,他在你身上寻求疼爱女儿的幸福感,你不也在他身上寻找父爱?

    回忆至此,手机响起,是不舍。他的来电踹掉了刘若依收到包裹时的不愉快,她接起电话。“不舍,找我吗?”

    “能出来吗?我有话想跟你说。”他的口气有些闷。

    “不能在电话里面讲吗?”她很想吃日本料理呢。

    不舍用沉默取代回答,然后,像是心意相通似的,她回答他——

    “算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学校的司令台上。”

    “知道了,我马上到。”挂掉电话,她加快脚步。虽然不舍没有讲太多话,但她感觉到他的沮丧。

    半个小时后,他们双双坐在学校的司令台上。

    太阳还是很大,热死人的八月天,光是呼吸就会让人不停冒汗,不过司令台上很凉,风一阵一阵吹着,司令台两边的树木被风一扬,就出现沙沙声,他们都喜欢这个背景音乐,于是这里成为他们最喜欢的聊天地点。

    背靠着背,刘若依和卢歙手上捧着个碗,一口一口吃着甜甜的草莓牛奶冰。

    把汤匙塞进嘴里,刘若依犹豫了一下,问:“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笑了笑,他知道,她想问这句等了很久。

    转身,与她并肩,像是突然间才发现,依依变得很矮,目光下调四十五度。似乎从国二之后,她就再没有长高过。

    刘若依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给他一个比草莓牛奶冰更甜的笑脸。

    “这两天,我很衰。”

    他叹气,把冰碗放到旁边,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发生什么事了?”她拍拍他沮丧的脸,再喂他一口冰。

    他张嘴、吃掉,心凉脾透开。

    “我大姊回娘家给了爸爸一笔钱,可爸爸一看见大姊就生气,把她的钱丢出门外,重重关上门,不管妈妈怎么劝,他都不肯让大姊进门。”

    “你爸为什么生你姊姊的气?”

    卢歙踌躇片刻才缓缓开口。

    “大姊是个很有企图心的女人,那年我们因为债务逃难到农村,日子过得很辛苦,家里的小孩都要下田帮忙,大姊受不了,离开家跑到台北去,靠自己的力量半工半读、上班,她发誓要脱离穷困生活。”

    “她办到了?”能够带钱回家,她肯定已经实现愿望。

    “嗯。”他点点头,却点得相当沉重。

    “既然如此,你爸应该很开心,不是吗?”

    “大姊她并不是脚踏实地、一步步改善,自己生活的,她用了投机手段。”

    而那个手段严重违反爸爸的道德观。

    所以他大姊做的工作并非正途?刘若依低下头,不再追问。

    “我爸很生气,想和大姊脱离父女关系,妈妈没办法劝爸爸回心转意,就连爷爷、奶奶也都站在爸爸那一边,对大姊千百个不谅解。爸还不准我们姊弟和大姊联系

    “我明白,大姊的确做错事了,但她很疼我,小时候我学英文学得很认真,她常把我抱在怀里说:等大姊将来赚很多很多钱,一定送我们家阿歙出国念书,到时候,阿歙要努力,当个有出息的男生。”

    所以他是卡在爸爸和大姊之间,左右为难?

    “不舍。”她横过手,搭上他宽宽的肩膀,理解地轻轻拍着。“我们没有办法影响大人的看法和做法,他们的是非不是我们有能力插手管的,但我们可以凭着自己的感觉做决定,对我好的,我就对他好,对我不好的,我就离他远远的,让他无法伤害到自己。”

    就像她对爸爸一样,妈妈以为她固执地恨着,却不晓得比起恨,她更害怕的是伤害,疼了她十几年的爸爸呵,转眼间竟然就变了,变成一个她全然陌生的男人,倘若连血缘亲情这样稳固的情感都会改变,那么,世问还有什么事能够永恒?

    同样的一刀倘若由旁人来割,或许她不会感到那般疼痛,但由她最崇拜、最敬爱的爸爸下刀,那个疼啊她想,这生都无法抹灭。

    “你说得很有道理。”

    她噗哧笑开。“我讲的哪句话没道理?所以你决定继续和你姊姊联系?”

    “嗯,避着我爸爸。”这样,妈妈也能够安心吧。

    “好啦,这事解决了,还有其他衰事要本公主出主意的吗?”

    “有,我的情书被退回来了。”讲到这个,他不禁脸红。

    “情书?”

    刘若依猛转头,死盯着他的脸,心底翻倒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在齿颊间蔓延。

    用力吸气她闭了闭眼睛,不断对自己说:不舍是好朋友,好朋友开始谈恋爱,她应该替他高兴,而不是不是放任那种不明的感觉压迫心口。

    再抬眼时,她已压抑下心底纠结,扬开眉头,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说!哪个没眼光的女生,竟敢退你情书。”

    “就”

    “等等,我猜猜是不是我们班的学艺股长,卓安安?”她瞠大眼睛,连嘴巴都张得很大,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嗯。”他腼腆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班有一半以上的男生都喜欢她啊。”

    卓安安可爱、活泼,对谁都是满脸笑意,身上带着一股天然傻气,是男生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别说男生,就是女生也很难排斥那种可爱。

    “一半以上?有那么多?”他不敢置信。

    “没错,可惜”她扬了扬语调,再接下话“你们都没有希望了。”

    “为什么?”

    “她国三就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建中的。卓安安说她喜欢当医生娘,如果你想追求她的话,就把台大医学院当成第一志愿吧,因为你要有本事干掉那个建中的,渺茫的希望才会出现一丝曙光。”

    “唉你没胡说,她的确是这样跟我讲的。”

    第一次追求女生就宣告失败,对男人而言是很大的挫败。算了,他又不打算考医学院!卢歙耸耸肩,反正告白失败的不会只有他,三两下,他豁达起来。

    刘若依用手肘推推他,试着转移话题“不舍,你觉得我比卓安安丑吗?”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你比她漂亮很多倍。”

    “既然如此,为什么班上男生都想追她,不追我?”

    她刻意装出一脸苦相,看得他眉开眼笑,见她的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他亲昵地揉揉她的头发,回答“因为你看起来很难追。”

    “又没有人追过我,他们怎么知道我好不好追。”

    “那是一种感觉。你看起来高高在上,好像跟大家不是同挂的,就像平民百姓不会去追公主,低层员工不会去追女主管,你像沙漠里的珍珠,珍贵而稀奇。”他盗用李闻的话。

    沙漠里的珍珠?这个形容词不错,尤其知道卓安安是沙漠中的一分子,让她的心情更优,拿到不舍生平第一封情书又如何,她刘若依才是珍贵而稀奇的那一个。

    那股乱七八糟的滋味顿时不见了,她扬起眉头,刻意胡乱指控“你的意思是我有公主病?”

    “没有,那只是一种感觉,你会让许多男生光是看着你就觉得自己很卑微,如果不是知道你妈妈在开花店,我也会猜测你爸妈是富豪排行榜的状元。”

    “那你在我面前觉得卑微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我是卓尔不凡、鹤立鸡群的优秀男生。”

    “你看错了,我的眼神没有这么说。”

    “你有,你还说了,如果不能和这么出类拔萃的男生当朋友,将是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欸,我什么时候讲过这种话。”

    “在我给你乌龙茶的时候、在我考第一名的时候、在我英文演讲比赛赢你的时候、在我三言两语就把你不懂的题目解释清楚的时候依依,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崇拜英雄吗?”

    “哈哈,英雄?”她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扫了他全身。

    “嗯嗯,英雄。”他自信满满地点点头。

    然后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同时爆出大笑。刘若依笑得很夸张,像不倒翁东倒西歪,一个不小心就倒进他盘起来的双腿间,她由下往上看,看着他坚毅的下巴,想着这个男生,有很强的意志力呢。

    “不舍。”

    “怎样?”

    他低下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依依。她很漂亮,是大家公认的美女,想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却没有人付诸行动,虽然她看起来很像上流社会一分子是事实,但真正的主因,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造谣。

    那个谣言是这样的——刘若依已经有未婚夫,是某某企业的小开,对方的身价超过新台币两百亿,目前是就读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

    试问,在这样的谣言下,有哪个不知道自己几两重的男生敢对她出手?至于谣言的散播者是谁,不必怀疑,就是那些个说她很难追的男生。

    “除了你姊、你爸和卓安安,还有什么事让你感觉很衰的吗?”

    “两件还不够?”

    “确定就两件?没别的了?”

    “你是希望我还有多少衰事?”

    见她坐起身,卢歙扯扯她的马尾巴,手顺着她的头往下滑,滑到她后颈那颗凸起的痣上,轻轻刮了刮。

    刘若依推开他的手,笑说:“既然如此,恭喜你了。”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否极泰来,衰运过去了,好运就会临门。”

    “好运在哪里?”他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最后视线定在她脸上,微微闭起右眼,用左眼瞄她。“难道你是我的好运?”

    “当!答对了!”她转身,从包包里面拿出一个塑胶盒,透明的盒子里面摆着一株仙人掌。“听说把它放在电脑前面可以吸收辐射,送给你。”

    “你怕我得电脑病?”

    “嗯,我觉得你对电脑太依赖。”

    “我很少用电脑玩游戏。”

    “谁知道,我又没在你身边盯着,说不定你都用电脑上网找美女。”

    “所以你找这棵小刺刺来盯着我?”

    “没错!刺刺小姐,这个花心男就交给你了,如果他上**网站,一定要马上打电话跟我告状。”

    “我干么养一个间谍在身边,我发誓,两周内一定让它去见它的祖先”誓言还没发完,他想到什么。“不对哦,又不是只有男生会上**网站。”

    “不然呢?你也要它盯着我?”

    “没错,这样才公平,我们就一人养一个月,谁把它养死就代表谁心虚。”

    “有什么问题,我是纯洁善良的好少女,不需要可怜的小刺刺封口,我保证,它绝对不会在两周之内见祖先。”

    “讲话不要太大声哦,是谁种什么死什么?”

    之前刘若依从母亲店里面拿过很多小盆栽,玫瑰、香水百合、熏衣草不管是什么,交到他们两人手上,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生命。

    “你有比我好吗?”

    他们一人一句,斗嘴斗不停,却越斗越快乐,斗到他忘记自己的衰运,斗到他们忘记两人半斤八两,但他们都真心希望刺刺能够活得久一点,希望它能够见证他们永恒不变的友情。

    上高中之后,喜欢卢歙的女生变多了。

    也许是因为他长到一百九十公分,也许因为他当了篮球队长,也许因为他的笑容和国中时一样阳光

    不管哪个原因,事实是——短短三年内,他换过八个女朋友。

    这八人当中,有几任女友是被刘若依换掉的,因为她和她们不对盘,有几任是他自己换掉的,因为她们说刘若依的坏话。

    最后这一任叫做陈钰清,是三年一班的副班长,两个人交往了三个多月,感觉处得还不错。钰清聪明、漂亮,会弹钢琴、拉小提琴和吹长笛,是才女型美女,她升学的第一志愿是台湾艺术大学。

    这节下课,卢歙看了一眼等在教室外面的钰清,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她提一提分手的事情。

    他走到正在复习英文单字的刘若依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晚上八点,司令台见。”

    “好。”她顺口回答,抬眼,看不舍和钰清一起离开教室。

    心底很不舒服。

    早说过不会爱上他的,可爱情比简单的语言证明要复杂许多,因为“爱上”这种事,控制权在感性而非理性,而她,只学会用理性来处理关系,于是她一面否认爱情,另一面却站着他的女友们心情低落。

    不应该这样的,虽然她很喜欢待在他身边,把心事一件一件对他说明白;虽然她喜欢他一个眼神就理解自己所想;虽然她喜欢他低醇的嗓音,能轻而易举安抚自己的脾气但,那不是爱情。

    她明明对两人的感情变化看出几分端倪,却还是天天、日日、夜夜,口是心非着。

    她强势地将友谊冠在两人头顶、强势地否认两人之间出现爱情、强势地向自己证明,证明她之所以那样喜欢不舍,是因为他有强烈的个人特质。

    她总想着,所有女生都会喜欢上不舍的特质,所以他的身边才会女朋友一个一个不间断,因此,她的喜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样的口是心非有一点点苦,在心底。

    尤其在不舍和女朋友分手、再见面却变成仇人时,他会抚着胸口对她说:“幸好我们不会爱上彼此,不然以后谁陪我在司令台上聊天。”

    为了不中断司令台之约,她只好加强口气,用百分百同意的口吻回答他“废话,我当然不会爱上你。”

    然后她第一千次说服自己,他们是好朋友,她只是嫉妒他的异性缘,嫉妒他有那么多只隔着纱就能追上的女生,而追她的男人却还在喜马拉雅山下徘徊。

    再然后,她会热切地和不舍讨论每个现任女友,虽然那个讨论总是让她翻倒几十瓶醋汁,浑身冒酸。

    再再然后,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想试试他会不会嫉妒,没想到不舍一句“刘瘪三”就让她停止了这个无聊测试,虽然刘瘪三真的对她很不错。

    回神,她把目光从不舍和钰清的背影中收回。

    拿起小钱包,她决定去买个便当回教室吃,晚上学校有自习,学生们至少会待到九点钟,而他们经常在八点整溜到司令台聊天。

    八点钟响,刘若依和卢歙收好书包,先后溜出去,在司令台集合。

    她到司令台时,他从袋子里拿出两瓶冷泡茶,丢给她一瓶。

    从国二到现在快五年了,如果把她喝掉的茶所用的叶子累积起来、晒干,说不定可以做成茶叶枕。

    拿到乌龙茶的同时,她把纸袋递给他。

    “为什么总是给我乌龙茶?”他就那么担心她肝火旺盛?

    “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听他反问,反应迅速的刘若依立刻明白,那句——“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纯粹是敷衍人的屁话。

    “听了五年的谎话,现在我想听实话。”她斜着眼看他。

    他笑咧嘴,柔声回答“我曾经看过几个句子,觉得很有趣,就记住了。”

    “什么样的句子?”

    “如果我是开水,你是茶叶,那么你的香郁,必须依赖我的无味。”

    很简单而白话的句子,她却忍不住反复细品。

    恍然大悟。

    原来她的香郁一直依赖着他的无味而生存,就像她的快乐喜悦总依赖着他的分享、她的自信依赖着他的读美、她的心平依赖着他的倾听不知不觉间,她依赖了他,整整五年。

    “所以我喜欢乌龙茶,喜欢你是茶叶我是水,更喜欢被你依赖。”

    他没听见她的心音,却补上同频率的几句,蓦地,她脸红了。

    随即她皱皱鼻子,飞快转移话题,化解自己的尴尬。“依赖你的女生多喽,请问你这杯水要泡几种茶叶才够?”

    他摇头一笑,把她递过来的纸袋打开,里面是“刺刺”他们共同养活的仙人掌。

    “怎么都没有长大?是不是你虐待它,不给它水喝?”他抗议。

    已经三年了,他们才换过一次花盆——从直径三公分换成五公分,依这种速度生长,大概到二十二世纪,刺刺也长不到一百公分。

    “你不知道仙人掌是不必喝水的吗?它的老家在沙漠。”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所以那么多年来,每次住到你家时,你就饿它整整一个月?”他终于弄懂,难怪多年过去,刺刺的生长速度缓慢到他以为它是迷你仙人掌。

    “不然呢?”她以为它和空气凤梨一样,光吸收空气中的水就能长大。

    “你!”他指着她,看她满脸无辜表情,只得长长叹了一声,无奈道:“就算它的老家在沙漠,每隔个几天还是要浇一次水的。”

    “可我不浇水它也没死啊。”

    “更正,一个月不浇不会死,两个月不浇就死了,你该庆幸,它有一个月住在我家。”他摇头,捧起仙人掌,满脸同情。

    “干么这样,了不起以后我天天浇,把过去的补起来行吧。”

    “不必。天天浇?你想把它淹死吗?过与不及都不好。”

    “它这么难伺候,你还是带回去好好照顾吧。”她扁扁嘴,把刺刺推给他。

    卢歙本来想接下来的,但最后还是把刺刺挪到她面前。“以后,刺刺养在你那里吧。”

    “为什么,你打算抛弃它?”没良心的男人,刚刚的同情跑到太平洋啦?

    “不是。”

    “不然呢?”

    “依依”他顿了顿,回答“我申请到美国的大学了。”

    “什么!”刘若依一惊,跳了起来,而后低下头,看着和自己有过承诺的“好朋友”他们约好要上同一所大学的呀,什么时候,他瞒着她申请国外大学?

    见她吃惊的表情,他满心抱歉“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

    “说!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讲?”她两手技腰,不满地望着他。

    “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去考托福和sat?”

    “记得。”

    可那不是为了一客牛排?不是因为他们在比赛谁的英文比较好,争执不下的结果,才相约去考托福和sat的吗?怎么弄到后来,他们的大学生活要在不同的国家度过?

    “因为我的成绩不错,我告诉大姊这件事,希望让她关心,没想到大姊找了留学公司帮我申请大学。大姊很积极、也很快乐,于是我配合她,把该交的东西一一整理好,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心底明白,家里根本供不起我在国外念书的学费和生活费,直到上个星期,大姊打电话给我,说姊夫愿意栽培我。”

    但条件是,毕业后他必须到姊夫的公司上班。

    多年来,爸爸一直不肯原谅大姊,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妈妈和姊姊们又经常替大姊说话,爸爸的气消了不少,再加上这回大姊对他念书的事尽心尽力,无形当中,更加拉近了父女之间的关系。

    爸爸心底清楚,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不见得能找到好工作,若是唯一的儿子能受栽培、出国念书,毕业后又能进大公司,当然是一件好事。虽然嘴里不说,心底对大姊、大姊夫还是充满感激的。

    他并没那么想出国,但几个姊姊轮流劝他,说如果可以因为这件事让爸爸重新接受大姊,妈妈就不会那样遗憾了,于是多方考虑后,他决定照大姊的安排,出国念书。

    听着他的话,刘若依心头浮上淡淡的涩意。命运大不同呵,那年爸妈积极在她的英文上头下功夫,希望有朝一日送她出去念书,没想到爸妈婚姻破裂,她的骄傲自尊断了出国路,而不舍想都没想过的事,竟然发生。

    苦苦的,她垂下眉睫,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叉叉圈圈。身为好朋友,她该为他高兴,但是她勉强不来自己的笑脸,因为淡淡的嫉妒,更因为分离在即。

    她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土地上生活,也没想过,有一天太阳升起,她再看不见他的阳光笑颜。

    分离,是件比物理化学更加困难的课题

    突然,卢歙握住她的手,刘若依抬眉看他。

    他发现她眼底的晶莹道:“我不会去很久,我会认真念书,很快毕业,很快回来的。”

    像急欲保证似的,不舍连续说了两次很快,好像这样说,他就能坐上时空航天飞机,转眼,又回到她眼前。

    她失笑了,那个笑容带着浅浅的苦涩。

    再快也是分离,或许光阴流逝迅捷,但几年呵会改变的事情太多,她不确定到那个时候,他们还会是知心朋友。

    “依依,你不想我去吗?”他浓密的眉毛拉成勾。

    不!她想他去,更希望自己可以和他一起去,但现实

    叹息,她再度在心中重申——刘若依,你很快乐,因为你实现不了的梦想,不舍可以替你达成,这样很好、非常好“依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

    刘若依用力咬住下唇,截下他的话“你去吧,好好念书、好好毕业、好好回来。”

    只要他好好的,她就会替他快乐,因为他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挤出笑容,像他每次交新女友那样,不赞同,却还是拉扯着笑脸。

    但这回,她掩饰得不够成功,因他迫视她的双眼。

    倘若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他会打起笑脸,迅速地做出决定,对依依说:不去了、我不去了,凭我的成绩随便都可以考上国立大学,既省钱又省事,我们一起加油吧。

    可问题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当中牵扯到父母亲和大姊。

    “依依,我不知道出国后会碰到什么状况,不确定能不能适应那个环境,那个陌生的国度对我而言,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的友情不会改变;你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这也不会改变;我们要一起成长的诺言,不会变,你是依依、我是不舍这点,永远不会变。”

    他讲得那样斩钉截铁,几个句子就把她的不确定感踢到九霄云外,让她对他们之间再度充满安全感。

    这样的人格特质啊,哪个女生不会轻易被吸引?

    她和不舍的特质不一样,她无法确定不改变,于是试着推翻他的斩钉截铁。

    她说:“友情是天天腻在一起才会发生的,等我们分开得远一点、久一点,就会淡掉。”

    “乱说,你做过实验吗?你有个很要好、很知心的朋友,因为距离就淡了感觉吗?”他出声辩驳。

    “我们对国小、国中的同学都已经淡忘。”她举出例证。

    “那是因为我们国小、国中的同学当中,没有人像我们这样的交情。”

    这点,刘若依无法否认。她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像他这样,让她想时刻见面,让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见她无言,他更咄咄逼人。

    “所以喽,对于没有科学印证的事,别乱讲。夫妻小别胜新婚,那朋友小别,感情只会更浓烈,因我们处在不一样的地方、碰到不一样的人,我们会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现在不是中古世纪,有电脑、有手机、有视讯,有太多的方法可以维系感情,我们之间的情感绝对不会淡掉。”他再度斩钉截铁。

    他说服她了,她只能点点头、回答他“好吧,我们可以试试谁的理论比较正确。”

    “不必试,我知道结果!”结果就是他们之间,只会延续不会断绝。

    她笑笑,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他这样的信心。

    “依依,毕业典礼之前,我们去垦t旅行吧。”

    “为什么?”

    “我想拍很多照片,到了美国,要是有金发波霸想追求我,那我就把照片拿出来,告诉她,我喜欢的是这一型。”

    “到美国还想拿我当挡箭牌?你还真是会利用朋友哦。”

    “当然,朋友不拿来利用的话,难道要拿来当摆设?”

    “厚,卢不舍,你居然一直在利用我?”

    接下来,就是言不及义的屁话了。就像过去五年一样,这种话的存在意义并不大,但可以让两个人都开心、愉快、轻松,然后当他们笑累了就背靠背,感受两颗靠得很近的心,再然后,看着天边星月,享受片刻宁静

    “依依。”他搂住她的肩。

    “怎样?”她习惯性地靠上他的怀抱。

    “记不记得我们那个约定?”

    “哪个约定。”他们之间的约定有很多,多到无法胜数。

    “关于刺刺那个。”

    “谁把刺刺照顾死,谁就得为对方种出一整个花园?”她问。

    “对,等我回来,不管刺刺有没有投奔它的祖宗,我都会为你种出一整个花园来。”

    刘若依点头。“一言为定。”

    卢歙握住她的手。“一言为定。”

    月光照在刺刺肥厚的肉叶上,在地板拉出一道黑影。她用手指在地板描绘着刺刺的形状,在心底对自己发誓,等不舍回来,刺刺会长得比黑影还高。

本站推荐:神医毒妃魅王宠妻:鬼医纨绔妃兽黑狂妃:皇叔逆天宠小阁老神医嫡女随身空间:神医小农女好色婶子绝色毒医:腹黑蛇王溺宠妻误惹妖孽王爷:废材逆天四小姐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盛夏的旅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TXT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千寻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千寻并收藏盛夏的旅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