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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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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部九兵操的叙述越来越离奇,当他讲到大炼蛊师玉罗刹出现的那一幕时,段承德竟情不自禁地追问:“快说,快说,浑身赤luo的玉罗刹又做了什么?难道是引燃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吗?”

    按照正常逻辑,既然出身于霹雳堂的火神把对方八个人称为哥哥,八人当然也是来自霹雳堂的,很可能在雪风号上埋下炸弹,展开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一击。

    香雪兰也笑着问:“对呀,玉罗刹到底握着什么样的底牌,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入日本人的重围之中?”

    她的笑带着莫名其妙的森冷寒意,刺痛了叶天的耳膜。

    哧的一声,她指缝里的刀片一沉,已经没进服部九兵操的肋下,顺势一划,顿时鲜血迸流,淌了一地。同时,她左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半尺高的透明水晶瓶,用嘴咬开塞子,瓶口凑近刀口,先接了十几滴血进去。

    用“笑里藏刀”四字来解释她此刻的动作,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服部九兵操没有呼痛,也没有挣扎,连说话的音调都没变,仿佛那一刀根本就没割在自己身上,事不关己,毫无感觉,只是继续往下说——

    在我眼中,赤LUO的玉罗刹如同一尊纯洁无暇的玉像,完美尊贵之极。我在大角司令官身边做事,见过太多日本和中国的美女,其中有很多也向我投怀送抱过,但却都没在我心里留下任何印象。唯有这一次,玉罗刹一出现,就迷倒了我。

    “拿下她!”大人物厉声下令。

    抛下武器的警卫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扑去,意图RAN指玉罗刹的身体。

    “六丁六甲,兵解**——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六丁六甲神将乘我而行。今日禹步,上应天罡,下辟不祥,万精厌伏,所向无殃。所供者达,所击者破,所求者得,所愿者成。请玉女真君护我,急急如九天玄女道母元君律令!”玉罗刹陡然间双手合十,拇指顶在双眉正中,仰天长啸,急诵咒语。

    我始终不敢妄动,手持双枪,观察着八男一女的动向。作为服部家族的一名上忍,我早就从千百次生死之战中锻炼出了狼一样敏锐的嗅觉,当危险即将来临时,我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倒竖起来。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退后!退后!”火神挥舞着双手,徒劳地大叫着,但没有一名警卫听他的,那些习惯了在占领区烧杀掳掠、强抢JIANYIN的警卫们错误地把玉罗刹也当成了可以肆意凌辱的普通中国女人。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玉罗刹换了一种迟缓滞重的音调,每一个字的尾音都长长地拖着,飘忽而诡异,忽而男声,忽而女声,忽而苍老,忽而稚嫩。

    大角司令官在我耳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办?”

    我来不及回答,扯着他的手臂快速后退,冲到甲板上,离开乱哄哄的现场约二十步,举着望远镜远远地观察情况。港口内,海水正在汹涌地翻滚起伏,托着雪风号上下颠簸着。四面因爆炸而引起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烟火照亮了早就变为墨色的海水。

    “那个中国女人在搞什么鬼?”大角司令官仍牵挂着里面的状况。

    我苦笑着摇头,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玉罗刹第三次开口时,不再是正常的中国话,而是一声接一声的凄厉长啸,如鬼哭猿啼,群狼夜嗥一般。接着,现场发出了连续八次巨响,八名蒙面人全都自爆开来,血肉横飞,散落满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万里河山岂容倭寇铁蹄践踏乎?然,犯我堂堂中华者,虽强必诛!”玉罗刹第四次开口时,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重重的铁锤,狠狠敲击在我心上。望远镜中,她骤然飞腾,仿佛中国敦煌壁画中长袖善舞的飞天,直冲到船舱最高处。

    所有人都在仰面看着她,蓦地,码头内的深水之下发生了一连串闷雷般的爆炸,雪风号被高高托起,几乎要跃升到浪尖之上。

    我的心猛地一沉,因为那是集群深水鱼雷来袭时的特有动静,以雪风号的舰船防护层计算,很可能马上遭到舰毁人亡的灭顶之灾。此刻,我本该拖着大角司令官向舰尾撤退,跳上救生艇返回码头,但我没有,而是紧握望远镜,死死盯着玉罗刹。

    “以我清白之躯为药引,以满腔怒火淬炼毒蛊,天地人神幽冥鬼魅共鉴:今日在场者,无好下场;入侵者,无好下场;杀我父叔兄弟者,无好下场;辱我母姨姊妹者,无好下场;践踏我中华国土者,无好下场;五千年中华史书,五万万中华男儿,铭记祖宗教训,奋惊天动地之威,乘斩风破浪之势——杀、杀、杀、杀、杀!”骤然间,曼妙身姿、如花艳容的玉罗刹半空中变为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夜叉,疯狂吼叫,狰狞狂舞,冲向被那群惊慌失措的警卫们保护着的几位要员。

    如果那几个人死了,大日本帝国的战斗力将会遭到致命打击。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保护大人物、保护帝国要员”。于是,我扔掉望远镜,从旁边的警卫手中抢过一支狙击步枪,在他腿弯里踢了一脚,迫使他屈膝半跪,然后以他的肩膀做支点,毫不犹豫地对着玉罗刹扣下了扳机。

    我的射击技术是第一流的,在这种短距离狙杀中,绝不会失手。所以,扑下的玉罗刹立即胸部中弹,如折翼的白鸟,坠入人群之中。而我也迅速冲过去,心存侥幸,想既制服她,又能挽救她的生命。

    玉罗刹仰卧在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浑身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像是绽放在生宣纸上的腊梅花。

    我拔出短枪,厉声喝斥所有人后退,并毫不犹豫地射杀了两名企图把玉罗刹按住的警卫。

    “这是已经……计算好的结局,超级炼蛊师的诅咒不在于杀人,而在于用至高无上的智慧,斩断你们的国运……日本的国运一断,我们中国……就不会灭亡了……我在怒江之源头修炼了九个月,终于做到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日本人真的会亚洲无敌吗?错了……”玉罗刹的嘴里有漆黑的血块落下。

    “要想活,就闭嘴别说话。”我试图阻止她开口。

    在这么多要员、警卫的环顾下,要保全她的性命并不容易,但我情愿一搏。

    “命运,是命运左右着一切……斩断命运对于日本国的眷顾,在你们……肆意践踏中国国土的时候,镇神头,格杀三才气脉……你们就像过了正午的日头那样,逐渐落下,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以下,从扶桑来,归扶桑去……此刻站在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人人不得好死,因为在江南霹雳堂‘雷门八虎将’的‘骨肉飞烟蛊’和……和我的……”她说不下去了,胸口的枪眼里,鲜血汩汩涌出。

    大人物和几个要员都围上来,面对手无寸铁、身无寸缕、奄奄一息的玉罗刹。

    “还有救吗?”大人物问。

    我缓缓地摇摇头,心情因玉罗刹一连串的诅咒而变得昏暗凄惨。日本每一个流派的忍者都有自己独特的神秘咒语,而咒语的力量往往强大得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我能感觉到,这送上门来自杀的九个人,用意根本不是杀人,而是有着更为邪恶的隐藏目标。

    “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中国女人!”大人物yin邪地狂笑起来。

    众所周知,他在东北、北京、天津、上海四地的豪宅内蓄养了超过五百名来自全球各国的女人,常常彻夜寻欢,不思国事。

    要员们都附和着大笑,也许在他们眼中,玉罗刹不过是一只偶然闯入笼子里的玩物,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最后的一道蛊……它的名字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是玉罗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异变。围绕在内圈里第一时间目睹这种异变的人,忍不住张口呕吐,无法自控。

    至今,我一想到那时的情景,自己的胃里就开始绞痛翻滚。她不知用了什么方式,竟然令身体表面的肌肉一片一片逆竖而起,露出皮肤下白里透红的嫩肉来,像是一道平铺在盘子里的鳟鱼刺身,但那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因实施这种诡异的蛊术而带来的痛苦令她大声呻吟,惨无人声。

    我刚刚进入中国东北时,在旅顺港码头外的一家著名海鲜酒楼上接受当地驻军的宴请,曾吃过一道叫做“菊花活鲤”的大菜,做法是在鲤鱼身上细密地打上花刀,每一片鱼肉都倒翻起来,然后投入热油锅快炸定型。鱼出锅时,身上的肉片片绽开,像一朵深秋里的大丽菊。尤为神奇的是,当香气四溅的鲤鱼上桌后,鱼嘴还能一张一阖,证明那条鱼还好好地活着,人类可以下箸“活吃”。

    玉罗刹最后施放的蛊,给人的感觉,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条“菊花活鲤”,等着你来大快朵颐,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女人,从绝美坠入绝惨,从一名美女瞬间化身为生鱼刺身,这种视觉上的强烈冲击打垮了舰船上所有人的神经,几位要员吐了七八次,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还在干呕不止。

    当时,我距离玉罗刹最近,受到的刺激也最重,至今不敢面对鱼生或刺身。

    大日本的国运从那天起也开始急速衰败,在亚洲各大战场上越来越不顺利,由多方僵持阶段转入溃败困窘的地步。华南、华中、华北、东北全线失利,国际形势也急转直下,三大轴心国的防线被美欧联军寸寸割裂,然后步步蚕食。大人物他们也许很快就忘记了玉罗刹的诅咒,但我忘不了,一直把这段往事记在心里,目睹着帝国部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直到1945年秋天,天皇颓然接受《波茨坦公告》,日本军队被动投降。

    后来,我详细研究过大炼蛊师玉罗刹这个人,最终确信,正是她的炼蛊术和诅咒,才让日本帝国由日升至日落,无法控制地走向衰败。

    中国人的蛊术神鬼莫测,威力巨大,比日本忍术高明一万倍。

    我现在才知道,大日本帝国的军队精英们实在太骄傲、太无知了,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中国人“愚蠢木讷”的一面,却根本没有认识到,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相应的,各行各业的精英层出不穷。所以,日本侵略中国必败,就像一只蚂蚁非要去征服一只夜晚沉眠的大象那样。大象醒来,等待蚂蚁的,必然是被巨足碾碎的下场。

    “后来呢?”香雪兰微笑着问,指缝里的刀片竖向一划,肋骨部位开了一道长宽各有三寸的十字切口。她小心翼翼地将右手伸进那个十字形的刀口里去,缓慢地游移摸索着。

    段承德和阮琴已经变色,因为服部九兵操所描述的“玉罗刹身体惨变”那件事实在是恐怖诡异之极,超出了普通人的心理承受底限。若他们亲眼目睹当时的那一幕,肯定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弯腰呕吐,伏地不起。

    叶天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悄悄伸入口袋里,刚刚捏住刀柄,便被麻脸发觉。

    “别动。”麻脸恶作剧地眨了眨眼睛,枪口顶住叶天的胸膛的,空出一只手,代替他把小刀抽出来,邀功似的向香雪兰亮了亮,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并再次重复,“你最好别动什么怪念头,我一向都没太多耐心的。”

    叶天笑着点头:“好吧,听人劝吃饱饭,我会好好配合的。”

    恰在那时,香雪兰的表情陡地紧张起来,闭目凝神,右手的移动变得更缓慢、更轻柔。

    “玉罗刹最后还是死了,对不对?但她在你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道相思蛊,勾住了你的魂魄,对不对?所以,你隐居在无为寺里,即便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仍然坚强地活下去,就是为了保留住这种美好的回忆,对不对?”没有人出声,所以香雪兰虽然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入各人耳朵里。

    “不是一道,而是三道。第一道是‘停止不了的思念’,第二道是‘命运的诅咒’,第三道是‘身体的异变’。日本忍者与中国炼蛊师是天生的死对头,一旦身体遭对方下蛊,反应尤其强烈。思念和命运都不必说了,最痛苦的是我自己身体的异变,如果不是靠吸血蚯蚓聚毒排毒,我早该死了——”服部九兵操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向上一挺,弹起半尺高,又死扑扑地落下,差点从手术台上翻滚下来。

    香雪兰猛然飞身跃起,右手中抓着一条鲜红色的小蛇。

    蛇来自服部九兵操的肋骨之下,身体约成年人的一根手指粗,全部展开的话约一尺长,摇头摆尾,煞是灵活。虽然已经被香雪兰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住七寸,小蛇仍然不停地翻身上卷,企图挣脱反噬。

    香雪兰口里连续发出音节古怪的呼哨声,应该是在模仿印度驯蛇者的竹笛声。渐渐的,小蛇不再挣扎,尾巴在她手腕上绕了三圈,温顺地匍匐不动。

    “不要碰它,‘横须贺之忍蛇’只能在忍者肚子里生存,你拿去也没用……没用……”服部九兵操如梦方醒,用胳膊肘撑住身子,声嘶力竭地向香雪兰吼叫着。他肋下的伤口已经迸裂,白骨森森,清晰可见,而伤口中流出的血,也半黑半红,味道难闻之极。

    香雪兰小心地把水晶瓶瓶口靠近蛇头,口哨声轻柔迂回,如同哄着婴儿入睡的催眠曲一般。不一会儿,小蛇听话地蠕动身子,钻入瓶子里,盘成一圈,不再躁动。

    “唔,终于——成功了!”香雪兰动作无比轻柔地盖上瓶塞,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之前,米默与大亨也想从服部九兵操肋骨下攫取忍蛇,但被长江十号破坏行动,横遭狙杀。这一次,胜利果实已经被香雪兰牢牢地攥在手中。

    “忍蛇关系到那些人的生死,你不能拿走它,不能拿走它!”服部九兵操狂躁地挥舞着拳头。

    香雪兰洒脱地耸了耸肩,闲闲地反问:“为什么?那些人指的是谁?”

    作为最终获胜者,她有心情也有权利调侃任何失败者,蝴蝶山庄此刻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大角岑生司令官身体里也有一条忍蛇,是我亲手替他植入的。蛇在人生,蛇死人亡,人在蛇在,绵绵不绝。通过‘横须贺之忍蛇’,我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并最终找到他。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活着……我的老朋友大角君活着,好好地活着呢……”服部九兵操明白大势已去,颓然倒下。

    叶天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但在麻脸的逼迫下,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香雪兰悠闲地踱到手术台前,把装着小蛇的水晶瓶送到服部九兵操眼前,轻轻地晃了晃。瓶子中,小蛇盘得更紧了,蛇头软软地搭在身体上,鲜红的蛇信子偶尔吞吐一下,显得极为温顺驯服。

    “青龙麾下,多的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异能之士。服部前辈,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你们日本的忍者中出现了一位卓尔不群的混血女性高手,被称为‘大和之花’。她的父亲是伊拉克铸刀大师,母亲是日本九州岛的围棋大师,从前年就投入了青龙的阵营,成为十二星座中的‘处女座”。我想,这条被你培育了六十年的忍蛇,在她的手上,一定能发挥更强大的力量,引领我们找到地下黄金堡垒和那位伟大的大角岑生司令官,您说是吗?”香雪兰的纤纤玉手覆盖上了服部九兵操的额头,缓缓向下,滑过鼻梁、人中、嘴唇、下颌,最终停留在他突兀凸起的巨大喉结上。

    “雪兰,别杀他,他是黄金堡垒的唯一知情者。杀了他,也许那秘密就永远石沉大海了!”段承德洞悉香雪兰的心意,立刻出声阻止。

    他如此亲热地称呼前妻的名字,旁边的阮琴自然大感不快,脸色阴沉不定,郁闷之极。

    “是吗?承德,我一直都很奇怪,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对黄金堡垒垂涎不忘?”香雪兰头也不回,用一种淡淡地嘲讽语气反问。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人嫌自己钱多,嫌自己权力大。我身兼大理段氏家族的发展重任,不得不努力地提高自己,因为在我身后,有那么多殷切的目光在时时刻刻关注着。我是为族人活着的,他们看好我,所以我没有倒退的权利,只能向前。雪兰,看在咱们相好一场的份上,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段承德不理会对方的反讽,只是柔声哀告。

    香雪兰嗤地一笑:“重新来过?好,你把她杀了,我的气就消了,咱们尽弃前嫌,重新来过。”

    她向阮琴指了指,那口气,仿佛杀掉阮琴,只不过是杀一只鸡、一条狗那么简单。

    段承德叹了口气,没有立即回答。

    阮琴冷笑一声:“你说杀,他就杀?难道你把他当成一条可以任意使唤的狗了吗?”

    香雪兰傲然回答:“他当然不忍心杀你,你们在去年春天蝴蝶泉涨水的那个夜里第一次**缠绵时,他曾情意绵绵地叫你‘小亲亲’,把你当成了手心里的宝,好不甜蜜。不过你有没有想到,承德一直是个多情种子,爱一个丢一个,永远不会停留在哪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像一条永不系缆的独门舟。”

    段承德又叹了一声,轻轻地握住阮琴的手。

    阮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大声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我爱承德,就是爱他的洒脱无羁。爱一个人,要爱他的优点,也爱他的缺点,无所不爱,无所不容,两个人才能天长地久。你不过是江湖杀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会虚与委蛇,哪懂得爱情的真谛?”

    《庄子列御寇》上那段话,意思是说修行者要解放心灵,遨游于天地之间,用心感受上天和大自然的启迪。阮琴能用这种话形容段承德,可见对他用情至深。

    香雪兰冷笑:“哼哼,哼哼,你这样想,他也会这样想吗?”

    两个女人同时望着段承德,不料他启齿时,说的却是:“我答应你,杀了她。”

    阮琴吓了一跳,猛地向侧面跳开,表情惊诧之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杀了她,你能不能原谅我?”段承德又问。

    香雪兰点点头:“不错,你只要在我面前,亲手杀了她,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段承德咬了咬牙:“好,给我枪,你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阮琴面如死灰,摇摇欲倒:“你……你竟然……”

    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时,可以许诺生死相随、此情不变,一旦大难临头,终归各自分散,谁也顾不得谁。段承德是个很懂得衡量利害关系的人,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杀情人,保自己的命。

    “我输了,我输给你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阮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悲惨处境。

    香雪兰仰面大笑,想了想又摇摇头:“承德,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必杀她,我能看得出,你很有诚意,不过现在——押他们出去,到中央大厅里去。”

    后一句,她是吩咐麻脸的,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在戏弄段承德。

    麻脸讨好地点点头:“是是,遵命。”

    香雪兰又笑着特意叮嘱:“喂,小心照顾叶先生,据说他的飞刀很厉害,常常能发挥出起死回生、扭转败局的神奇力量。”

    麻脸从自己口袋里抽出那把小刀,轻蔑地上抛,又轻轻接住:“刀在我这里,叶先生想必会很配合的。”

    香雪兰挥挥手:“好吧,叫弟兄们小心,完事之后,我会重重有赏的。”

    麻脸的枪口在叶天胸口戳了两下,大声吩咐:“走,老实点。”

    叶天在前,段承德、阮琴在后,最后是香雪兰,先后出了密室,穿过向左的长廊,进了一间地下大厅。山庄里所有人都被集合在此处,其中大部分衣衫不整,应该是被人从床上押解下来的。

    原来,入侵者不止麻脸一人,还有十名荷枪实弹的歹徒,都是北狼司马的手下。

    大厅最前面是主席台,台上的长桌一侧,摆放着麦克风,桌后的墙上,挂着段承德的大幅照片,照片中,他正神气十足地站在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之下。

    “都准备好了吗?”麻脸向那群嚼着口香糖、倒拎微冲的年轻人叫了一嗓子。

    “好了老大,共装上了三十多个炸弹,能直接把蝴蝶山庄翻过来。”其中一人回答。

    麻脸满意地点点头,向香雪兰做了个“请上台”的姿势。

    香雪兰大步走向麦克风,背对叶天。

    此刻麻脸靠得叶天极近,忽然垂下手,借着身体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叶天手背上敲了一下,迅速说了一句音节古怪的、非诗非词的话:“窝困地、无动机、赴死、全无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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